《刺心》第269章


孙思邈轻叹口气道:“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这些年来,周、齐动乱连连,实在……”
他没说下去,杨坚却接了下去:“实在很不成器。不过大冢宰听了这话,却是很不高兴,因此对佗钵停止了拉拢。”
大冢宰当然就是宇文护,他狂傲非常,接连屠龙,怎么能忍受佗钵的言辞?
“斛律明月这二十年来,一方面和周交战,一方面灭道,也是分身乏术。可这几年来,斛律明月已将道中人消灭得七七八八,对佗钵也不再客气,周、齐两国的举动让佗钵很不满。”
孙思邈目光一闪:“于是佗钵就想除去宇文护和斛律明月?”
众人微凛,从未想到过周、齐两件大事竟和佗钵有关。
“不错,佗钵亦如当年草原要除去高澄一样,想除去宇文护和斛律明月!”杨坚凝声道。
兰陵王抱着斛律明月的尸体,本是神色木然,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听杨坚说到这里,却是目光一厉。
众人均向郑玄望去。
郑玄笑容已有些勉强:“随国公此言何意呢?”
杨坚依旧神色平静,缓缓道:“当年高澄在时,整顿齐国,齐国已现繁荣之相。高澄志向远大,早看出突厥人如喂不饱的饿狼,因此对突厥已有警惕。”
“如果高澄还在,如今只怕是另外的一番景象。”杨坚很有感慨。
世事无常,但唯一可确定就是,过去了就过去,再不能重来。
杨坚又道:“那时草原还是木杆可汗在位,但和佗钵一样,均是野心勃勃。郑夫人到了草原后,就投靠了木杆可汗,因才识被木杆可汗器重。”
“而木杆可汗那时被蠕蠕打压,在草原中算不上什么。如果再让齐国一统天下,他更是无法施展抱负。”
“于是郑夫人就给了他一计,刺杀高澄,拉拢高洋,同时对蠕蠕征战。”
“此举不但让木杆势力逐渐壮大,还同时搅乱了齐国,灭了蠕蠕。”
杨坚目光一转,终落在郑玄身上:“周、齐、陈三国无论如何,均想一统,不想中原一统的只有木杆和佗钵,因为中原乱了,他们才有利可图,他们才能坐收渔翁之利。郑道长,你说是不是?”
郑玄脸色已有分难看,强自一笑。
“因此这几年周、齐稳定,让突厥很是不安。木杆虽死,但佗钵计划不变,因此派郑道长先入楼观。郑夫人本出自楼观,为阁下争取到道主一位不难。”
“而阁下随后联系北天师道的三官之一的裴矩,又取得我的信任,冒充仓官,助我杀了宇文护。”
孙思邈回想周营时的情形,轻轻叹口气,那时候他已经想到,那仓官可能就是郑玄。
能杀了宇文护,郑玄的确也出了一份力。
裴矩听到这里,目光闪动,也不知想着什么,见郑玄望来,微微一笑。
“只有阁下才最了解北天师道的动向,在宇文护死后,又联系了李八百和刘桃枝,在李八百死后,挑唆刘桃枝,联系裴矩,又设计杀了斛律明月。当然了,斛律明月被杀,其中也有高纬的一份功劳。他早对斛律明月所为不耐,有意借刘桃枝之手除去斛律明月,刘桃枝身在齐国多年,当然早看穿这点,今日斛律明月孤立无援,齐国朝廷的心意,可见一斑。”
杨坚说到这里,望了刘桃枝一眼:“这件事若是败了,高纬尽可将事情推到刘桃枝的头上。”
刘桃枝仍木然而立,谁都不知他在想着什么。
他终于为兄弟复了仇,可他看起来,并没有想象中的快乐。
张仲坚望见刘桃枝如此模样,却突然想到孙思邈当初传他易筋术时说的一句话。
报仇能否让你快乐呢?
他当时的答复是,不能,可他一定要报仇。
如今斛律明月死了,虽说死因牵扯可谓广博,但他也沦为其中的棋子。望着斛律明月的尸体,他心中蓦地有分失落。
杨坚望向郑玄:“阁下可说不负佗钵所望,极好地完成了佗钵所托。阁下这等本事心机,让人不能不佩服。”
日将升,天边微红。
山坳风静,静得众人的呼吸都听得见。
所有人均在望着郑玄,郑玄蓦地一笑:“随国公原来早知道一切,贫道还想事了后和随国公详细谈谈。”
“何必事后谈谈,现在谈不是一样?”杨坚微笑道。
“随国公可说是贫道见过最聪明的人。”郑玄眼中闪过分光芒,“聪明人,当然知道什么是聪明的做法?”
杨坚“哦”了声,望向孙思邈:“师兄,你说郑道长说的聪明做法是什么?”
孙思邈未答,独孤伽罗已笑道:“天下熙攘,皆因有利可图。死了就是死了,要考虑的是活着的人。草原佗钵眼下势力极大,若是惹恼了他,只怕对周国灭齐不利。”
郑玄眼眸一亮,含笑道:“夫人所言,显是真知灼见。”
独孤伽罗又是一笑,妩媚万千:“郑道长不负佗钵所望,又有郑夫人支持,日后回转,定能得佗钵赏识,以郑道长之能,统领草原也非难事。”
“夫人实在过奖了。”郑玄笑道,“贫道从未想过什么统领草原,只是想,日后能和随国公合作,定能成就一番大事。”
“这是聪明人的想法。”独孤伽罗抚掌轻笑,看着杨坚道,“我夫君是个聪明人,这点从不容质疑。”
郑玄眼眸光芒更亮,附和道:“当然如此,贫道虽负佗钵之命,但除去宇文护和斛律明月,不也和随国公想做的不谋而合?”
杨坚闻言微微一笑。
张仲坚、王远知听到这三人的交谈,一颗心均沉下去。
杨坚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当然会选择最有利于自己的。
原来所有的一切,和草原佗钵的阴谋有关,而这个郑玄,就是草原的关键人物。杨坚既然知道这点,当然会拉拢郑玄。
斛律明月已死,周国若能再次联合草原势力,灭齐不难。
而杨坚在这时候说出这个秘密,用意看起来也很明显。
杨坚终于再次望向孙思邈,缓缓道:“师兄这次还有什么不明了的?”
孙思邈竟还能笑笑:“你说的异常清楚明白。”
“那师兄还想问什么?”杨坚又道。
孙思邈略作沉吟,望向了郑玄,缓缓道:“我有些事想问郑道长。”
郑玄脸色微变,强笑道:“孙先生想问什么?”他看重的几个人中,孙思邈无疑排行在第二,他当然知道,很多事情,孙思邈也清楚地明白。
“阁下实在是个很聪明的人。”孙思邈叹道,“二十年了,郑夫人的恨或许还在,但阁下所为,显然不仅仅是为了郑夫人。”
见郑玄不语,孙思邈道:“阁下雄心伟志,或许远超在场所有的人。”
“孙先生实在过奖了。”郑玄叹道,“贫道不过是奉命行事,不得已为之罢了。”
“是吗?”孙思邈淡淡道,“那当初阁下杀了寇祭司也是奉命行事,不得已而为之?”
郑玄皱了下眉头:“我实在不知先生说什么。”他一副无辜的样子,可眼中却有了分不安。
孙思邈双眸中少有的锋锐,突然道:“世上香料种类很多,有一种香料叫作陈年,喷到身上,香味虽淡,却是历久不散。”
郑玄这次倒真不知道孙思邈说什么,迟疑道:“先生的意思是?”
“当初你杀了寇祭司,还想行刺于我,却被我刺中手腕,中下了陈年。”孙思邈盯着郑玄道。
郑玄皱了下眉头,忍不住缩了下右手。
“伤疤虽可掩盖,但香气一直都在。旁人或许嗅不到,但我却嗅得出来。”孙思邈轻淡道,“后来你挑动我和斛律明月决斗不成,自恃计谋,在李八百死后,又来找我,那时候我已知道,数次要杀我的人均是你。”
郑玄脸色转青,不发一言。
裴矩想起当初在寇祭司死后,和孙思邈交谈的情形,也暗自心惊,不信世上居然还有这般沉稳之人。
“只是那时我还在猜测你对我动手的用意,我和你本无恩怨。”孙思邈叹道,“今日听杨坚一席话,我才明白。你杀寇祭司,是为了报当年夺位之仇,你想要杀我,却是怕……”
他说得奇怪,在场诸人略有不解。
郑玄冷笑道:“我怕什么?”他这么一说,显然承认孙思邈说的不错,事到如今,他也无法否认。
“你怕斛律明月改变。”孙思邈缓缓道,“斛律明月一变,齐国就变。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斛律明月若变了一手遮天的做法,齐国只有更强。齐国强盛,你们草原就无利可图,这不是佗钵,也不是阁下想要的局面!”
郑玄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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