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闻小录》第39章


救。“此事甚难。”岑青子连连摇首,见秦生及孙氏低泣,犹豫片刻,启齿道:“若能听吾一言,府中仆婢任吾差遣,吾当尽力而为。”遂居东厢,与胡幸住处相望。
呜呼!秦生遍寻有道之士,又延名医,仍惶惶不可终日。孙氏侍奉榻旁,煮药烹鲜,愈显贤淑。一日晨起,秦生忽觉腹痛,闻房中有异香,大惊。急视之,则几上缠枝瓶中本无花,今朝却多一抹雪白,如香兰,又似芳雪。其便疑若兰不忿,欲害性命,不敢妄动。
而胡幸及岑青子闻讯来,见瓶中花盛,一惊一叹。胡幸不懂术法,然性乖觉,稍定心神,并不露怯,暗忖道:“奇哉!莫非……当真有妖鬼在此?吾应当尽早寻得利物,往西城去。”一旁,岑青子忽挥袖,则香兰凋败,露出原型。乃女子左手,苍白无血。众人惊惧,忙退避,则异香愈浓。
“怨鬼,怨鬼!命由天定,何敢作祟!”岑青子蹙眉,施术法,雷光一闪,异香尽散。秦生两股战战,浑身发汗,向瓶中手求饶:“汝若念昔日夫妻恩爱,应入轮回,而非长留人间。吾自知负心,望汝贵手高抬。否则,无人承家业,后世再不闻贝阳奇香!”言毕,连连叩首。孙氏亦泣,口呼“姐姐”,跪其旁。
闻言,胡幸心生厌恶,脱口而出:“噫!负心在前,还望见谅?”
岑青子长叹一声:“汝妻见汝另娶娇娥,心有所怨,故随汝留此处。”回首,谓瓶中手曰:“去罢!”话语刚落,则死人手变为青烟一缕,伴异香消散,唯留空瓶。
既除怨鬼,秦生以千金拜谢,岑青子分文不取。胡幸好一番眼热,垂涎不得,悻悻欲离。是夜,其收拾行装,则岑青子忽来,曰:“汝行窃多时,虽为小恶,终有一祸。”不信,正欲逃,闻园中嘈杂,窥之,竟有匪人长驱直入,捉二人。
“无妨,汝安心候之。”岑青子轻笑,喃喃数句。片刻,树下出一女子,着红裙,面白如霜。然匪人不得见,亦不知此间有非人之物。
闻言,胡幸瑟瑟发抖:“汝,汝……”
“此乃贝阳氏女,名若兰,本非怨鬼,而秦生心中有鬼。”
言未毕,便见秦生遭缚,孙氏洋洋得意,立匪首身侧,娇笑道:“除斯人守,余下数百奇香之方,尽入妾手。”又谓胡幸二人曰:“哼,无耻小贼,岂敢招摇撞骗,险些毁了妾身计谋!也罢,便让汝等尝尝奇毒滋味。”盖秦生得疾,乃□□之效,并非妖鬼作祟。
秦生方才恍然,大怒,面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忽闻人语近,冷风一阵,不由慌乱。众匪人亦生疑,彷徨四顾,则红裙女翩然来,身有异香。匪人一嗅,似被蛊惑,个个晕绝,唯孙氏无恙。
女见秦生,一时泪落如珠,又斥孙氏:“汝贼妇甚心毒,欲谋斯人守,竟害人性命。今应伏法,千刀万剐。”孙氏慌忙求饶,然红裙女不为所动。
“若,若兰……”秦生满心愧疚,痛哭流涕,“昔日吾遭妖妇蛊惑,欲得斯人守,一念之差,趁汝不备,推下山崖。悔啊!”
红裙女后退数步,避过秦生,曰:“早知郎君为秘方入赘,心存侥幸。以为误坠山崖,仍念往日恩爱,执迷不改。谁料妖妇下毒,妾身虽恨,焚血肉制香,欲救郎君。死人手,即斯人守,非贝阳血脉不可得,可解百毒,并无香方。今妾身应归轮回,望郎君日后安好,子孙满堂。”言毕,化作飘絮,杳杳无踪。
岑青子亦叹:“若汝真心以待,怎会沦落至这般地步!”
秦生伏地哀哭,可惜,悔之晚矣。
不多时,官府人来,将匪人带走。胡幸惊魂未定,则岑青子执其袖,曰:“吾缺一人伺候,汝不能逃。”遂携其腾云,冉冉而没。
自此,斯人守不存,余一秦生,已痴狂,日夜念着先妻名姓。然婢仆四散,无人应答。其时相隔万里,于彭城有见仙人者,丰姿俊朗,与一少年同行,状甚亲昵。
第60章 (六十)无字书
吾名孟蕈,年十六,居文津北。自幼愚钝,赴考数次,皆落第。闲来无事,好搜罗古籍,便开书铺。一年中,有春桃新发,夏荷满池;亦逢秋菊烂漫,冬雪微白,喜结诗会,与文人交好。
只心念一事:吾祖辈好游,藏书万卷,多为各地异闻。有一名《异事小集》者,为吾□□父所书,盛名在外,古版置于祖宅。然因家训,吾多年不能归。今父母俱丧,吾扶灵至楚庄、苇河一带,见小楼清幽,不敢入,终日长吁短叹。
不觉年余,将弱冠,吾犹记训诫,若不过生辰夜,不能进老宅。是夜,清风徐来,园中小池水波微漾,绕池树影婆娑。当中一亭,曰醉诗,吾坐其中,对月独酌,好一番悠然自得。俟三更,吾半醉,略整衣冠,往小楼去。
初入,见各处染尘,唯书箱成行,洁净如新。甚疑,又执灯上阶,满目皆书,惊叹连连。至顶层,有一小书斋,启帘便见竹几,上设古墨瑶琴,又有芸香薰,恐百十册、万千部遭虫蠹。“异哉!吾执钥,小仆不能进,何人能居此处?莫非野狐艳鬼,亦好读,不请自来?”疑虑未消,上前数步,则玲珑架上有一书,封皮泛黄,似平平无奇,然遭红线缚,不知何名。吾以为奇,取之,竟为古版异事。然当中无字,页页皆空。
“噫!何人妄开玩笑!”吾心下含怒,又悲孤本不存,捶胸顿足。
虽如此,纵为无字书,吾亦视若珍宝,恐中有玄妙。可惜吾本庸才,一夜不眠,仍不能得,长叹而已。
逾数日,吾携书归文津,欲请老学究一观,然无字书竟不翼而飞,此事作罢。翌日又见其在几上,令吾心惊。“若真有妖鬼相阻,不应鲁莽。”遂定心神,静观其变,过后再做打算。
正值秋末,一夕,风朗月白,吾一时兴起,往园中赏菊。新进十丈珠帘,若月华倾泻,皎白可人。吾欣然,口吟道:“西风送秋凉,珠帘正荣华。十丈满庭阶,疑是月河来。”未几,几上无字书因风而动,现出数句:“懒坐秋亭晚,园菊偶开迟。喜与君共赏,西风未觉寒。”墨痕尚湿,文字清丽。
吾大惊,取来细细一看,果真不俗。“是了,□□父书诸多异闻奇事,昔时吾当做话本谈笑,并不尽信。怎料今朝竟得妖鬼作诗文,甚好,甚好……”又暗忖道:“作此诗文者,定丰姿俊才。”
不多时,字迹渐没,仍为无字书。
然吾心喜,不能自已。
自此,吾常与无字书灯下坐谈,不闻人声,但闻墨香。相识愈久,吾愈以其为知己,自言道:“可惜不识君眉目,只知名姓,实乃憾事一桩。”
匿于无字书者,大妖也。其名长华,数世前为姻缘出山林,与吾□□父交好。因应劫重伤,不得已,借□□父笔威,留书中久眠,今被吾唤起。闻言,长华书道:“此事易也。俟吾寻来有缘之人,便可脱书胎而现形。”
吾一时语塞,不知为何满心惶惶,酸苦难言。良久,方启齿:“有缘之人……何处可得?”
“天命有定,吾安然候之。”言毕,不复出。
吾合书,思想半日,只觉心里百味杂陈,凄惶无措。其时冷雨忽至,打湿满园花木;寒风瑟瑟,轻摇身侧灯火。
一夜难眠。
又半月,有冰人登门,言城中顾氏好女待嫁,欲求良婿。吾连连婉拒,然冰人笑道:“年岁相合,门庭当对。生生错过这般好姻缘,可不似柳暗花明,再寻一村。”话音刚落,白日里,阴风阵阵,乱了冰人发髻:“哎哟!真真怪事!”
吾顿感清明,谓之曰:“嫁娶之事,岂能三言两语作定。吾只愿得一知心人,守此时孤清,远胜日后愤懑。”遂请冰人离,再不谈姻事。
是夜,冬雪如絮,将青檐染白,分外可爱。吾犹豫再三,取无字书,唤道:“长华兄在否?”
“在。”
“……”
“何事?”
闻言,吾一时慌乱,险些打翻砚台。然话及喉头,不能不吐:“若,若有缘之人早已嫁人生子,长华兄该如何是好?”
书页翻动,字迹显然:“与吾有命定姻缘者,绝不别嫁。”
“为何这般武断?”
不答。
吾恐其发怒,连忙解释:“是,是吾多管闲事。料是今夜风冷,百无聊赖,故出此言。望长华兄见谅。”言未毕,则字迹一变:“汝可会倾心他人?”
“吾虽年幼,亦懂专情!”吾脱口而出,半饷,双颊滚烫,“然吾并未,并未有倾心者。”
“当真?”
“当……”竟不能答。
未几,吾忽闻人语,非书上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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