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若成欢上下册》第44章


宫寒离自然是知道流火的去向,凤殇将流火的蜻蜓给他,便已料到他会猜出自己的身分,也不紧张,缓声道:「流火曾经求过朕,如果有一天,你落在朕手里,饶你不死。所以朕决定先来看看。」
宫寒离先是脸色微变,随即便哼笑道:「皇上这话,未免有点可笑吧?现在无论如何看来,都是皇上落在宫某手里,而非宫某落在皇上手中呢。」
「朕既然能站在这里,朕的人自然就能站在这里。」凤殇微一仰头,「只是,朕以为,寒离公子也不是非要造反不可,说不定,你我还能谈上一谈,没必要马上兵戎相见。」
「怎麽说?」宫寒离冷眼看著他。
「寒离公子从前并不得宠,即使凤临不灭,也不见得能登上帝位,为一个本就不属於自己的位置而赌上性命,说不过去,何况你一直在宫外长大,不受帝王之术的教育,恐怕这当皇帝的意,也并不如何强烈。
「要说是为了复兴凤临,就更说不过去了。前凤临皇室,何曾善待过你?复兴之心,又从何而来呢?」
宫寒离听著凤殇说完,没有反驳,只是笑道:「那麽,皇上倒说说看,宫某这是为什麽而反?」
凤殇抬眼看他,微一挑眉,似笑非笑:「这话,说不得。答案,不是在你心中麽?」
宫寒离下意识地地抚过胸前,衣服之下,微微凹凸的,是流火的草扎蜻蜓。
半晌他抬头看向凤殇,眼前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脸上甚至还隐约带著一分稚气,眼中却始终盈著无法压倒的尊贵和高傲,明明只身而来,却始终胸有成竹的模样,让他无端地挫败。
微一咬牙,宫寒离冷笑一声:「皇上的话宫某是听过了,只是,既然走到今天,宫某也想赌一把,看是皇上会赢,还是宫某会赢。来人,把皇上请到客房去,好生服侍。」
话音一落,凤殇猛一回头,石室外已经走进来几名红衣汉子。
只是微一吃惊,他便已经冷静下来,甚至还微微一笑,说:「寒离公子要赢的恐怕不是朕吧。」
宫寒离迟疑了一下,终於道:「既是你,也是他。」
凤殇不以为然,转身主动走向那几名红衣汉子:「只怕,寒离公子赢了朕,另一边,就要输了。」
「那是宫某的事。」宫寒离一字一顿地道,「带下去,好好伺候,要是有什麽怠慢了,让皇上不愿留下,你们就自己看著办吧。」
「是!」
凤殇跟著那几人走出去,既不惊慌,也不挣扎,只是垂著眼,噙著笑,并不说话。
我也有想要赌一把的事情。
赢了改变不了什麽,只是若输了,从此一後,我便不再是我了吧?
毓臻,毓臻,你是会来救我呢,还是会到盛京去?
醉若成欢 第十八章
宫寒离也只是把凤殇软禁在房间里,事事并不怠慢,却一连几天不曾出现在凤殇面前。
凤殇也只是从门外偶尔响起的脚步声中猜测,宫寒离大概已经跟毓弋对上了。
一直到第七天晚上,凤殇盘膝坐到床上,刚合上眼,却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後便有人道:「少主人!」
凤殇慢慢张眼,看向门口,就看到宫寒离一脸阴沈地走了进来。
「寒离公子有何指教?」没等宫寒离说话,凤殇先开了口。
宫寒离皱著眉看他:「你不是在等素和毓弋的救援?」
凤殇微微眯了眼,一笑:「不是。」
宫寒离死死地盯著他,好一阵,才一声不吭地挥袖而去,只有凤殇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直到宫寒离的脚步消失在门外,他才慢慢敛去了表情,苦涩一笑:「若是等毓弋,我又何必留到今天?」
从宴州府到凤临的关口不过关闭五日,如果毓臻要来,也早该在两日前到达定城了。
怕还是要输了吧……
凤殇回身坐回床上,依旧盘膝而坐,久久不见一动。
一直到外面传来三更更鼓,凤殇猛地张开眼,房间里的蜡烛早已燃尽,他安静地坐了一阵,外头便隐约响起了一阵喧闹。
凤殇苍凉一笑,下了床,只是站在那儿,等到外面的喧闹声越来越响,门外突然闯进来一个人。
「如果寒离公子到这个时候,还想著以朕为筹码,就未免太可笑了。」
「是不是可笑,一会才知道。」宫寒离话音未落,人已经欺近凤殇,手上一勾一擒,便已经扣住了凤殇後颈。
凤殇还没说话,宫寒离手上却突然一顿,没有松开,只是声音一冷,「你……」
凤殇垂眼一笑:「寒离公子难道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方法,能让人百毒不侵麽?」
「不可能……」宫寒离眼中闪过一抹不信,「那种方法,太残忍了……而且,从来没有人成功过……」
「残忍?寒离公子是指把小孩放进药缸中,逐步加入烈性毒药的方法麽?」凤殇一字一句地道,「虽然难熬,也并不是不能实现。」
宫寒离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了,好半晌,才手中一紧,往前一推:「走。见了素和毓弋再说。」
凤殇似乎轻轻摇了摇头,宫寒离甚至还来不及看清,凤殇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
宫寒离一惊,反射性地往後一跃,人未站稳,脖子上一阵冰凉,微微低眼,就能看到凤殇手中拿著一把短剑,直抵在他的咽喉之前。
这次不等宫寒离说话,凤殇已经笑咪咪地道:「不要问为什麽这把剑没被搜走,如果他们能发现,也许朕的坟头都该长草了。」
宫寒离没再挣扎,只是看著凤殇,夜色之中,眼前的人那寒星般的眼眸中却是一片荒凉,让他禁不住地打了个冷颤。
「大可放心,无论杀你还是饶你,朕都会让你见到流火的。」
看著凤殇以剑抵著宫寒离走出山洞,洞口顿时响起一阵欢呼,到最後,便逐渐成了整齐的「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呼喊声。
凤殇将人丢给迎上来的毓弋,不再看毓弋眼中些微的担忧,只轻轻说了两字:「回去。」
毓弋张口便要说话,不经意间看到凤殇的双眼里只是一片空洞,心中一紧,回身吩咐道:「请皇上上车,回程。」
身後应声如雷,火光在夜色中分外红亮,每个兵将脸上都是满满的兴奋。
久攻不下的凤临余孽,因为天子亲自出马,一举成擒,每个人心中都是自豪与骄傲。
只有火光黯淡之处,有人轻轻一笑,任众人簇拥著上了马车,车帘落下,笑容瞬间消失,连找都找不到了。
一夜闹得轰动,等凤殇休息过後,已经是第二天的午後了。眠夏一边伺候著他更衣梳洗,一边念著「瘦了,瘦了」的话,好半天,凤殇才出了房间,走入前厅,却发现毓弋已经等在了那儿。
一边往里走,凤殇一边面无表情地道:「其它人该怎麽办,还是照你一贯的方式去办吧。至於宫寒离,不要伤了他,找人看管好,随我带回盛京。」
毓弋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只是微皱著眉。凤殇隐约有点奇怪了,不禁抬头看他,半晌才听到毓弋道:「自然不能伤了宫寒离。」
听出毓弋话里有话,凤殇不禁一怔:「哦?」
「昨天晚上带回来,他私下要求见我,跟我说了一件事。」
「什麽事?」
毓弋迟疑了一下,才道:「他说,虽然你可能百毒不侵,但是在初见时他所下的毒,你未必能察觉和化解。」
「初见?」凤殇眼中一凝,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是流火交付的那只草扎蜻蜓,还有宫寒离伸过来的手……
好一阵,他低低一笑,「倒真是没发现。」
毓弋看著他的模样,追问了一句:「他的话是真的?」
凤殇一耸肩:「没关系,大多数的毒对我来说都是无效的,即使有,也不会有太大伤害。虽然不能察觉,但他的毒,也未必就能要我的命。」
「你怎麽能如此粗心大意!」毓弋喝了一声,见凤殇挑眉看了过来,才干咳了一声,收敛了几分,却依旧说:「早说了你不该以身犯险,这下好了,他下的什麽毒还不知道,要是……」
见毓弋不停地说,凤殇不禁笑了:「毓弋,你真是好心。不会是……因为我跟哥哥长得像,才让你如此挂心吧?」
「你不是怜更!」毓弋听出他话中的挑衅,心中莫名恼火,脱口便道。
也不管凤殇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他接著道:「虽然不知秦泊在哪,但是当初他陪著怜更来凤临,之後就带著雁琉云失踪了,说不定现在人还在凤临之内,我马上派人去找他回来吧……他医术高明,一定有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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