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城南》第34章


而韩谨见许久未见的亲人缓步走来,心情激荡,拉着和彦上前走去,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师父。”和彦也跟着韩谨喊“师父。”
那人目光朝韩谨来来回回打了个圈,又仔仔细细地瞧了瞧和彦,忽地勾唇一笑道:“阿衿回来了,快去看看你阿爹。”只是这一笑,笑得和彦都有些晃神,被韩谨答了一声“是”拉着走的时候才回过神来,不由得像见了鬼似的看着韩谨。
韩谨见状,对他安抚性一笑,“我知道师父笑起来很好看,你很惊讶也不怪你,我不会吃醋的。他最开始被阿爹逼着笑的时候,我也是愣了好久才缓过神来。”
和彦内心本来很忐忑,却不由得白了韩谨一眼,谁跟你说这个了,虽然早有猜想你的长辈们可能会很年轻,但这看着也不比我大几岁啊?我就是很想知道你从小被这么好看的人养着,出山后不会觉得凡尘中的人都很丑吗?你居然还看得上那么丑的我?
韩谨就是再聪明也想不明白和彦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再加上现下他正急着拉和彦去见他阿爹,也不会想到和彦考虑的事。
和彦见到韩谨口中的阿爹的时候,心中也是惊讶了一番,但远没有见到师父时的震撼了。
怎么说呢?就是十分违和。屋子里摆置都很平常,却极为风雅,风雅之地的床上卧着个病公子,空气中透露着屋外风雪的寒凉,却还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清凉的药味,寒凉的天气里,病公子服用的药物也是寒凉的。
最为违和的地方是眼前的公子桃花吊梢眼,鼻梁高挺,唇角上扬,与仙人师父的凛然出尘完全相反,更像是锦绣堆里,万丈红尘堆出来的假人,在俗世里摸爬滚打二十年,眉目含情,风流肆意偏又不屑一顾,最不该的便是与病态扯上关系。
可就是和彦再眼瞎也能看出来这人只怕是陈年旧疴,病入脏腑,时日无多,他能看出来的韩谨自然也能。
韩谨知道阿爹身体不好,却不成想已经坏到了这个地步,一时间红了眼眶,跪了下去,磕了个头道:“阿爹,孩儿回来了。”和彦见状也跪下磕了个头。
倒是那床上的人笑着说道:“哟,这是又给我领回来一个儿子吗?”
还没等回答仙人师父手里端着药碗就进来了,把碗放到床头的矮机上才道:“是你儿子的心上人,带过来给你看看。”
床上的病公子似是要起身,仙人师父连忙凑过去坐在床边,方便被倚靠,等到人挣扎着起身的时候才道:“沈清平,你也在,赶紧让他们再磕一个。”
被换作“沈清平”的人沉默片刻,微微怔住的表情上带了几近不见得悲伤“既如此,你们俩就一起再磕一个吧!”
闻言韩谨似乎明白了什么意思,拉着和彦齐磕了一个,抬头就看见师父看着阿爹,阿爹一脸欣慰地看着他们,他便拉着和彦起身了。
这时候沈清平从矮机上端过药碗塞到阿爹手里,“满意了就喝药吧!”
病公子连声道:“满意和喝药有什么关系,今天心情好,药可不可以不喝了?”
沈清平有些无奈,但还是哄着道:“宋非尘,难道不是心情好才更应该喝药的吗?”
被唤作“宋非尘”的病公子还是可劲儿摇头。
和彦觉得这样的场景似乎不太适合他们小辈再看下去了,还好师父出声了:“阿衿,你可以带着他先去收拾收拾你们要住的屋子,等下我去给你们做饭。”
韩谨拉着和彦退出去了,走之前和彦还能听到阿爹在说着“你赶他们走干嘛,我不想喝药就是不想喝,再说我都这么长时间没见我儿子了,你还……嗯…”似乎这话好像被人堵住了,吓得和彦赶快出去了。
和彦自然是能看出来师父和阿爹是什么关系的,哪怕方才没瞧出来这会儿也知道了,他们俩小辈围观长辈调情也不大合适,只能退出来。
而屋里的长辈们正是不可开交的时候,因着宋非尘不愿意喝药,沈清平自然也知道这药苦得令人发指,但就眼前人这身体,不喝药肯定是不成的,只能自己灌一口,再给他灌下去。
以前闹脾气的时候,嫌药苦的时候,也不是没用过这种方法,沈清平轻车熟路,可这种时候被小辈看见了总归不大好,他只能先将他们支出去。
一碗药灌完后,两人的嘴里都是一阵苦涩,也不知是药苦还是心苦,沈清平见药喝完了起身要走,却被宋非尘拉住衣襟,泛着苦味的唇瓣微颤,轻轻覆了上去,却只在外面辗转没敢更进一步。
沈清平闭上眼睛,手抱住对方的脊背,不似调情,更像是在用力量支撑着,防止眼前人体力不济。他能感受到对方轻吻过他眉眼鼻梁,脸颊,但他不敢看,他怕看到亲吻他的人红了眼眶,更怕他一睁眼,眼泪会止不住地流下来。
等到被眼前人推开的时候,他转过身才敢睁开眼,起身取了碗径直走了出去,不敢回头,更怕挽留。
说来矫情,可就是这般矫情能留住人也是极好的。
☆、第 26 章 
和彦跟韩谨收拾完屋子后也不确定他们这个时候该不该出现,索性就不打扰了。和彦像是对阿爹和师父十分感兴趣,看他像是欲言又止,韩谨见状,“你想问什么就问吧,阿爹和师父之间的事,早年间俗世传过不知多少个版本的话本了。”
和彦也就直白地开口道:“阿爹和师父,宋非尘和沈清平,是我想的那个吗?”
韩谨觉得和彦真是蠢得不行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沈清平和宋非尘?”
见和彦一脸不可置信,韩谨也觉得,光阴对阿爹和师父实在是十分厚待了,照理来说,他们的年纪也有半百了,可时间仿佛是随着冰雪一样冻结了。
和彦又问道:“我们这回要待多久?我看着…”
韩谨似是知道和彦要说什么,连忙打断他,“别说,师父不会想听到的。”
和彦心想,这可不是我不说就能避免的,但想到这二人也是韩谨在世上唯二的亲人了,对韩谨来说太过悲伤了。
出乎意料地,下厨的是师父,他的厨艺居然很好,很难想象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撸起袖子切菜烧火的情景,但手艺是真的不错。
宋非尘难得也没在床上卧着下地来,四人围着方桌,一顿饭吃的乐在其中,饭后沈清平收拾着碗碟,留下来两个小辈说着话。
烛火时不时地摇曳,将断不断,暖黄的烛光里能看到每个人的神色,却看不清楚,只是韩谨能感觉到他阿爹的眼神是柔和温暖的,唇角定然带着笑意。
宋非尘舒朗的声音传来,虽还带着病弱,但语气里的戏谑是藏不住的,“阿衿呐,你在山上这么多年,你师父也不是没给你准备过冬衣,可你都没穿过,我今天见你的时候,怎么裘皮都裹上了呢?”
和彦闻言转头看了看韩谨,而后笑了笑不做声,倒是宋非尘接着道:“果然这有了心上人就是不一样,阿爹和师父劝多少遍,不及心上人关切一句啊!”
和彦笑着出声,“阿爹莫要取笑了。他本来不愿意的,是来见您二老才裹上的。”
“哪的话,要不是你,这小子还不定倔成头驴。”
韩谨也知道自家阿爹是什么秉性,也不回话,就看着这俩人胡扯,从“阿衿小时候藏没做完的课业”到“阿衿在金陵城过得很好”,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却在雪夜烛火下多出些温馨来,到叫人不舍得打破。
韩谨瞧见师父进来的时候手里端了碗药,自家阿爹一看就是对药深恶痛绝,满脸拒绝,这回师父倒是没有非逼着他喝药,而是将药碗放下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阿爹,就对着和彦道“厨房里还有些活计,你来帮我忙。”顺便还嘱咐了一句“阿衿,看着你阿爹把药喝完。”
韩谨知道这是师父有话要对和彦说,不想让自己去掺合,再看看阿爹还是一脸笑意,放心让他们去了,他就留在这里监督阿爹喝药好了。他阿爹被师父灌了这么多年药,还是没能习惯苦味儿,一会没看住可能就把药倒了,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这样的事,韩谨已经不奇怪了,看着常带笑的阿爹被苦地皱巴着脸的机会还是不多的。
而宋非尘开口道:“你不出去看看就不怕你师父欺负他?”见韩谨不为所动,又道:“我可是听你师父说要给那小子个下马威的,你还不快去看看?”
韩谨无奈,“且不说师父他会不会说出来这样的话,师父他也不会欺负和彦的。阿爹,你就别挣扎了,药是不能不喝的,你再怎么说都是白费口舌。”
听韩谨说了这么句话,宋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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