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十六一愣,说不出话来,僵着脖子转了转。这一下,他瞥见楚君逸背后汹汹而来的一根妖藤,立刻抓住了楚君逸胸前衣襟,喉头却被攫住一般,说不出话来。
楚君逸见他面色有异,眉心微沉,运起灵力身后凝出防护罩,然而即便如此,那妖藤依然穿透了楚君逸后心,向他胸膛中跳动的心穿刺而去。
沈十六看不到楚君逸后背情景,却能看到冷无心从沙中缓缓走了出来,掸去身上灰尘。
☆、第二十章
在冷无心走出来的同时,一蓬沙雾化作三粒金砂,飞回了楚君逸的纳虚袋中。看这三粒金砂黯淡无光的样子,显然已是受了重挫。
楚君逸抱着沈十六的手一松。沈十六就地一滚,翻起身来,正好接住单膝跪下的楚君逸。他视线穿过楚君逸肩膀,这才看到楚君逸插在后背上的妖藤。妖藤至少有拇指粗细,深入楚君逸后背的位置,不知插|入了多深。
沈十六呼吸困难地看着那妖藤,抬头向冷无心看去,却见他面上并不轻松,反倒微微露出凝重之意。
莫非是文耀及时赶到了?沈十六急忙抬头看向空中,竟见到夜空中悬了两轮明月——
再一细看,那第二轮明月光芒皎皎,却并不是圆润的圆形,周围棱角分明,呈现出八卦形状。
冷无心也看到了那轮诡异的“明月”,眉梢微微扬起,手指掐了个诀,白绫和妖藤一道向那“明月”攻去。两样宝贝撞上“明月”,发出“铛铛”数声,“明月”表面如同水面一样,漾出缓缓流动的水波,仿佛少女妩媚的眼神。
妖藤上,突然开出一朵黄色小花,美丽而动人地轻轻摇晃了一下花枝,妖藤的攻势便凝滞了下来。沈十六心中微定,接着便看到顺着妖藤一路向下,接连不断地开出那黄色小花来。他低头看向楚君逸,果然,楚君逸后背上插|着的妖藤上也开出了几朵黄色小花。妖藤颤抖了几下,突然从一朵黄色小花的根部断裂开来。沈十六立刻一提气,将楚君逸抱起来,向后急退了数步。
冷无心漫步几下,饶有兴致道:“原来是‘镜中花’,本座有样法术‘水中月’,正好与道友一试高下。”说罢,伸出手指一点,月下忽然出现了一汪清泉,清泉中同样有一轮明月微微晃动。
原来,那悬于空中的“明月”,竟是一柄八卦宝镜,妖藤上开出的黄色小花,便是这宝镜的法力了。
“道友好眼力。”八卦宝镜旁,一人显出身形,身着宫装,手执团扇,眉眼之美仿佛九天玄女——不是慕双婉又是哪位?
慕双婉站在一支如意梭上,盈盈一拜:“剑仙弟子慕双婉,见过前辈。”
冷无心眼神微微变了一瞬,漫不经心道:“若是剑仙亲至,我倒真要思量一二。只可惜……”他笑意盈盈地看向慕双婉,“慕仙子,接我一招‘水中月’可好?”话音未落,清泉中的一轮明月便忽然升起,转眼间与空中真正的明月融合了。
沈十六让楚君逸一只手臂绕过自己的脖颈,半扶半抱着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慕双婉与冷无心斗法,提醒了一句:“慕仙子小心,这是幻月宫宫主冷无心!”
慕双婉向沈十六轻轻颔首,并未露出讶异的神色。沈十六看着那透着诡异的“水中月”,暗暗提气,却再也提不起一丝一毫的灵力了。
这时,楚君逸忽然睁开了眼,低声问了句:“现在什么时辰?”
沈十六心中震了震,答道:“约摸是丑时,你怎么样了?”
楚君逸却低下头,没有再说话。沈十六伸出手探了探楚君逸内息,见其虽然微弱,总算还有生气,心中又喜又悲的。
“来了。”冷无心抚掌道,微白的月华忽然染上一丝血色,映在了八卦宝镜之中。八卦宝镜镜面上找出那一丝血色,仿佛从中间裂开一段似的,荡漾的水波忽地消失了。
过了一会,妖藤上的黄色小花缓缓枯萎,化成了粉末消失在空中。八卦宝镜剧烈地晃动了一阵,倏地变回一支八卦钗,飞回了慕双婉发髻中。慕双婉拿出一方绣帕,擦拭了下唇畔。绣帕晃动间,沈十六看到上面一道深色血迹。
沈十六心中一沉,伸向楚君逸手中的灵剑。
冷无心道:“慕仙子以为这法术如何?”
“冷宫主的手段哪里轮得到我的评价。”慕双婉道,摇了摇团扇,“只是我的任务已然完成了。”
冷无心怔了怔,忽然面色一变,周身冲出数重妖藤,将自己团团围住。便在这时,一道凌厉至极的风刃杀将过来,竟是转眼间将所有妖藤斩灭。
“多谢慕仙子报信。”文耀踩在一叶扁舟上,手中折扇翻飞,一道道风刃从各种刁钻的角度攻向冷无心。若是平时,冷无心倒能跟文耀战得不分上下,或许还能小胜一把,然而今日冷无心已接连与三人斗法,再和文耀相斗,便落了下风了。
冷无心目光在沈十六身上打了转,向后飘去。他身法极为古怪,飘忽不定,而又速度惊人,若要脱身,文耀却也拦不住他。
然而正在冷无心即将全身而退时,忽然他身后突兀地出现了一柄灵剑,灵剑倏地化作螭龙,怒吼一声,双角顶穿了冷无心胸膛,而后便消失了。
冷无心身上登时出现了一个拇指粗的伤口,和一个碗大的血窟窿,那血窟窿正在胸口的位置——正如冷无心所言,那儿是没有心的。
冷无心立刻收回白绫,在重重白绫的掩护下迅速地闪去了身形。逃离的最后一刻,他看了楚君逸一眼,只见那早就应该重伤昏迷的人,此刻微微抬起带着斜长血痕的脸,正用一双冷漠的眼睛,注视着他的方向。
冷无心愕然片刻后,露出一个森然的微笑。
这厢,沈十六见那螭龙忽然出现,还没来得及吃惊,便见螭龙瞬间消失,长剑重新回到了楚君逸手中。然而这一次,楚君逸竟然没握住,长剑脱手,掉在了地上。
楚君逸的身体蓦地一沉,终于重重地压在了沈十六肩头,闭上了双眼。
他果然已经身受重伤,可为什么还能化出螭龙剑意?!早在冷无心刚刚出现时,楚君逸便已经不能顺利地化出剑意了。
沈十六看到楚君逸手上的小拇指那,指甲盖仿佛闪过一道金光。他伸手执起楚君逸的手,却见到楚君逸小拇指的指甲盖,变得金灿灿的。
这是什么?沈十六疑惑地看了眼楚君逸,见他眉峰紧蹙,染血面庞如同修罗出世,忽然将那些疑问都抛之脑后了。
☆、第二十一章
文耀将楚君逸和沈十六一起安置在了自己的小舟上。楚君逸不知什么时候,用那一只半废了的手,紧紧抓住了沈十六的衣角。一时之间,文耀竟分不开这只手和衣角。
正在文耀准备撕开沈十六的衣角时,沈十六看着楚君逸眉骨上的斜长血痕,垂下眼睑,挡住了文耀的手。
“师叔,我们回去罢。”沈十六低声道。
文耀愣了愣,看了沈十六一眼,面色复杂地转身站到了船头,驱使灵舟向昆仑山飞去。慕双婉踩在如意梭上,与灵舟齐头并进,素雅的团扇扇面上,缓缓浮现出两行字来——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
***
几日后,阳光正好。
沈十六往昆仑山主峰缓缓走去,尽量避开过往同门。自那夜过后,他与楚君逸大战幻月宫宫主的事迹便传了出去。流言多有夸大,传到后来,已是将冷无心描述成了青面獠牙生吃活人的大魔头,而他和楚君逸,则成了并肩除魔的大英雄——
“那一战,直斗得昏天地暗,日月无光。只见冷无心张开大口,猛地一吸,刹那间狂风大作,楚师兄和沈师兄相互扶持,眼看就要被那魔头吸到肚子里去。说时迟那时快,楚师兄亮出长剑,大喊一声‘呔,魔头吃我一剑!’……诶你们瞧你们瞧,是沈师兄来了!”
沈十六脚步一转,飞快地跑向另一边方向,但他怎么跑得过那些灵剑?眼看就要被追上了,忽然,胳膊一紧,身体便腾空而起,眼前花了花,再落到地上时,已是在楚君逸那小院门口了。
沈十六抬眼一看,却是慕双婉盈盈而立,连忙拱了拱手:“多谢慕仙子相救。”
慕双婉执着团扇半遮面,扇面上两行诗娟秀雅致,发髻间的八卦簪忽明忽灭,闪得沈十六眼睛都花了。
沈十六思及自己尚未谢她的救命之恩,心中一凛,正色道:“若非慕仙子及时赶到,在下怕是已经神魂俱灭了。大恩不言谢,日后慕仙子但有为难之处,请务必告知在下。”
慕双婉轻摇团扇,声若黄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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