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他被我养死了》第63章


受贺氏医药传家的影响,景州大小街巷都是药名,贺氏本家就坐落在忍冬巷,如同殷氏本家所在的倾盏巷终年弥漫酒香一样,忍冬巷长年累月飘着药香。殷希声曾有一次造访,恍惚觉得路边青石古厝都饮饱沁人心脾的清苦芬芳。
从忍冬巷里走出来的人,自然也带着忍冬巷的味道。贺氏少主名兰烬,人如其名,带着一股慵懒消沉的暮气,腰间的药囊逸散出艰涩苦味,楼岚起皱着鼻子,躲得远远地抱着杯子喝水。
贺兰烬和殷希声说着话,眼神却有意无意地往楼岚起的方向飘,终于在煮茶的空隙里,问道:“这位可是叔父的亲小?”
殷希声不欲多谈:“不是。”
贺兰烬却不依不饶:“或是哪位世家子?”
殷希声放下茶盏,青瓷底在梨木桌上叩出冷硬的响声。贺兰烬再问:“莫不是叔父的故人之子?”
楼岚起喝完水,把杯子递给一旁的德音。贺兰烬看他的眼神未加收敛,楼岚起好歹顾虑着殷希声,没有把不满摆在脸上,但横竖还是不痛快;又不愿意离开殷希声,只好鼓着脸,小声地问德音:“他什么时候走啊?”
德音也对这位贺氏少主不甚满意,安抚楼岚起道:“不久,酒马上取来了。您不如到偏间去?”
楼岚起不情不愿道:“不要…不去…”
德音无奈:“那您多担待吧。”
药酒如德音所言很快送来,贺兰烬当堂点过了数,今年的交酒就算完成了。贺氏自带的人手开始搬酒,贺兰烬俯身挑了一个小坛,揭开封泥,幽幽清苦的味道缠缠绵绵地涌出来,楼岚起眼睛亮了一下,偷偷吸了一大口气。
贺兰烬托着坛底,向楼岚起示意。楼岚起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明所以地望着他。贺兰烬笑道:“赠小公子。”
楼岚起的心情一下明媚起来。临走之前,贺兰烬状似无意地轻声问:“小公子,识得墨非鸿否?”
楼岚起闻言一脸茫然,歪头想了想,还是一脸茫然。
贺兰烬换问:“小公子是否到过澶州海光堂?”
楼岚起不确定道:“墨欧?”
贺兰烬点头:“是。”顿了顿,又道:“小舅尤善丹青,烬小时在海光堂,是看着公子的画像长大的。”
楼岚起听不出贺兰烬是否有弦外之音,也不明白他这番话的含义,反应了半晌,呆呆地“啊?”了一声。
贺兰烬笑了一下,意味深长道:“幸会…再会。”
楼岚起愣愣地看着他,突兀问道:“为什么用这么苦的药囊?”
“嗯?”贺兰烬一步要走,闻言又停步。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腰间,伸手把药囊解下来,放进楼岚起手中:“草药虽苦,何及人间半分?”
贺兰烬勾起嘴角:“小公子,告辞。”
楼岚起捧着药囊,被近在咫尺的苦味逼得打了一个喷嚏。殷希声探手过来,把楼岚起正不知如何处置的药囊拎走。楼岚起张了张口,觉得牙根都被苦得发酸。
殷希声揉揉他的脸颊,叫他:“小朋友。”
楼岚起抬头看他。殷希声措辞了一会儿,道:“我有些累了,是时候该把殷氏的担子交出去了,劳你一趟,去澶州把归明召回来,可不可行?”
楼岚起的神色明显就不大愿意,他犹犹豫豫地打商量:“德音去嘛?”
德音还没说话,殷希声就道:“德音腾不出闲。”
楼岚起哼哼唧唧道:“那你和我去…”
殷希声失笑:“我更闲不得。归明离家日久,定要是家里人去才有诚意,你看偌大殷府人来人往,除你以外,还有谁得闲?”
“家里人”这句话实在是太好听了,楼岚起可耻地动摇了:“那行吧…”
楼岚起的行李是德音一手收拾,殷希声检查了一遍,又多往里添了许多小零嘴,仿佛楼岚起不是正经出门办事,而是童子踏青春游。
楼岚起丝毫不以为耻,他围着殷希声转来转去,一边还不死心地碎碎念:“你也去嘛,你也去嘛。”
殷希声把他拎到一边:“站好。”
临出发时,楼岚起扒在马车的窗沿往外看,殷希声冲他挥了挥手。车夫的把马鞭在半空甩了一个花,将将要抽下去时,楼岚起突然掀开车帘跳出来。
车夫唬了一条,鞭尾险险转向,打在地上扬起一捧尘土。殷希声也难得惊怒,语气冷硬道:“做什么?”
楼岚起不理他。他一股脑地往外掏东西,先是云中君,然后是大大小小的各种玉佩金珠,还有各种各样草编小雀和小昆虫,拇指大小,精致非常。零零碎碎的小物有许多,殷希声简直想不通楼岚起平时究竟把它们收在哪里,一个人身上怎么能藏这么多东西?最令殷希声哭笑不得的是,里面竟然还有一朵不太精神的金色小花,花瓣有些打焉儿,像是被摘下了一夜后略微失水的模样,或是挣扎在季末奋力开出的天生不足的最后一朵。
掏到最后,楼岚起手里只剩一个钥匙模样的东西,他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放手。“我就留着这个。”他小声嘀咕着,也不知是在说给谁听。
殷希声双手堆满了东西,对楼岚起无可奈何。
楼岚起认真道:“我全部家当都在这里了,你要帮我看好,我回来要找你要的。”
殷希声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
楼岚起爬上马车,还没坐稳,又从窗户里探出头来:“我一定会回来的。”
殷希声心头一软。
车夫后怕地握着鞭子,转头用眼神请示德音。德音琢磨得差不多了,便对车夫点点头。车夫这才松了一口气,扬鞭抽在马臀上。
那朵花儿躺在珠玉堆上,孤零又脆弱,马车远去带起尘埃,险些把花也带跑。
殷希声及时用身体护住它,哑声对德音道:“走吧。”
德音看着主人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第105章 合理委屈
观颐
深州往澶州的路有许多条,或者西向德州,从德州北界逆澧河而上;或者南下纵穿魏州,擦过博卫两州的边际…无论哪一条,都比楼岚起现在走的这条上行东北,横穿冀赵磁洺四州,再顺澧河经邢相二州而下,光是过路上六州关卡都要花上小半月的路快。
奈何楼岚起少出远门,不熟道路,被糊弄了也不自知,又才上水路不多久,就因为晕船精神萎靡。
能心疼他的殷希声和德音都不在,楼岚起闷在房里难受了几天,终于憋不住,向随行的侍从问:“不能走回陆路吗?”
侍从看一眼这个娇生惯养的小公子发白的脸色,道:“回小公子,这段走水路是惯例,走回陆路也无不可,只是…”他刚想说陆路用时更长,恍然想起出发前受的嘱咐就是要拖延旅途,于是变道:“只是还要吩咐变道,公子且忍耐忍耐,小的这就去准备。”
楼岚起有气无力地点点头,根本没有余力多心他的改口。
船行已经到了相州,改换陆路也不过是多上两三日行程,殷氏的这支队伍一不赶时间,二不缺路费,一路悠闲,倒更像是在游山玩水。
明粢跟在队后,也有幸领略了五十州的绮丽美景,只是不论壮丽山川,还是秀美河湖,似乎都与他当日所见的寂寥闹市无甚不同。人间还是凡人的人间,美景还是凡人的美景,都和东君没有什么关系。
明粢不大在意这些,他此行不为人间,也不为美景,只为一个楼岚起。他追着楼岚起下界时,满心满只有楼岚起。腾蛇门的守卫刚被风风火火的云中君撞了个晕头转向,转眼一向沉稳的东君也闯过去;本子拿在手上刚要记名,又想起东君那“留一行”的嘱托,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落笔,最后只好视而不见,自欺欺人地合上本子叹口气。
楼岚起在泰恒塔里头重脚轻的飘了月余,乍然出塔也找不见平衡,足踏风诀飞得跌跌撞撞,明粢在后面提心吊胆跟着,生怕楼岚起一头栽下云端。
然而楼岚起没有一头栽下云端,反而是一头撞进了殷希声怀里。明粢再不甘心,也要止步。
他和殷希声是没有半点可比性的,不说他,即便是越别枝和叶鸣蝉,也和殷希声不可比。明粢坦然认败,但却不妒忌。
楼岚起的生命中无人能和殷希声相比,然而同样,楼雾起,越别枝,叶鸣蝉,也都无人可比。每个人都陪着楼岚起有过一段独一无二的时光与回忆,虽然无法长久陪伴,但正是与每一个人的相遇与别离,才造就了如今的楼岚起。明粢清楚每一个人的无可代替,他取代不了任何一个人,所以得到楼岚起爱意的他,也不会成为任何一人的代替品。
只要楼岚起愿给,明粢得到的就是滚烫而赤诚的唯一真心。多么诱人。明粢光是想一想,都几乎按捺不住怦然的心动。
没有什么好嫉妒的,明粢想,我也会成为楼岚起的无可代替。
楼岚起倚在车窗边,神色有些恹恹,他手里捏着窗帘,把那云纹锦缎蹂躏得不成模样。半晌,他终于放过那截倒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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