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之墓》第38章


“我知道你坐了很长时间,希瑟,可如果你愿意到床上坐下,我就会把一切都解释给你听。”
我摇摇晃晃地从轮椅上站起来。我动了僵硬的腿,迈了三步,走到房间那边,扑通一声坐在床上,面对彼得森医生,他这会儿坐在一把跟学校里的塑料椅很像的椅子上,与我面对面。除了这些东西,房间里就没多少其他东西了。只有一张小桌,一个床头柜,一扇窗户,对于坐在床上的我来说,那扇窗显得太高,我看不到外面的风景。所有的一切不是白色就是米色。干净,毫无温馨感可言。就连空气都很卫生,淡淡的漂白剂气味刺痛了我的鼻孔。
“我想你有很多问题要问我。”彼得森医生的话,让我不再打量这个房间。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问。这在我的清单中是最关键的问题。
“你在我的医院里。”彼得森医生说。
“你的医院是做什么的?”我问。
彼得森医生笑得更灿烂了。“治疗病人。”他简单地说。
我蹙起眉头。这并不是一个答案。他有意说得含含糊糊,而这只是让我的糟糕感觉更加严重了。
“治疗什么病?”我问,“我没病。”我唯一需要治疗的地方是缠着绷带的右手。
他又露出了迷人的微笑。“我们以后有很多时间来讨论这个问题。”他站起来,我知道他要走了。看护也不再靠墙站着。
“我现在就要和你谈!”我厉声道。我下意识地站起来,向前迈了半步,但看护一个闪身,就来到我面前,挡住了我的路。我透过他的肩膀看到彼得森医生举起两只手,示意我冷静。
“要找个适当的时候才能谈,希瑟。首先,我希望给你一段时间,让你熟悉熟悉新环境。过一会儿,会有人给你送吃的来,然后呢,我建议你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谈。”
他转过身,走出房门。看护把两只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轻轻把我向后推。彼得森医生走了,另一个看护取代了他,手里拿着一个带有很多金属扣的东西。我觉得我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不过我不愿意问清楚。我只好屈服,任由我面前的大块头带我走到床边,我顺从地坐在上面。他走开,每一步都走得小心谨慎。门关上,并上了锁。一张脸从门上的小窗前一闪。跟着,那张脸消失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在床上坐了很久很久,终于号啕大哭起来。
第26章现在
我仰面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我的胃里翻搅着,却与今早他们给我送来的食物没有一点关系,因为我一口都没吃。那盘子饭菜在房间对面的桌上,我尽量把它放得远远的,因为变冷的炒鸡蛋弄得我特别恶心,所以我赶忙到马桶边上等待着。不过我没吐出来。
摆脱恐惧可不是易事。
自打上次我和彼得森医生见面以来,已经过去了六天外加二十一个小时。通常我还会在周中接受辅导,但那天我得到了暂时的喘息。对于填写出院表格、进行手部手术的事儿,彼得森医生并没有撒谎。在初步会诊之后,医生相当乐观,称可以植皮,种植人造指甲。我的手永远也不能恢复“正常”了,他这么告诉我。但差别不会太大。
这件事让我在过去几天里都心情愉快,只是我今天早晨醒来,灰暗的光线从小窗户照射进来,我感觉到一种冰冷的恐惧在我心里盘旋不去。
我不愿意再回到彼得森医生的办公室。
房间里没有时钟,计算时间却不难。看护每天都会遵照固定的程序。送饭。发药。带我们这些没有其他事可做的人去做象征性的“锻炼”。查房。十点半的时候,他们刚刚检查完。不到三分钟前,一张脸在窥探我,以确定我没有在绝望之下,把床单拆成布条,巧妙地系在一起当绳子来上吊。我没有;我没有这么心灵手巧。不过我倒是很绝望。我开始意识到,我或许永远都无法离开这里了。
此时大门传来动静,我忙扭头去看。我一个翻身,坐了起来,脸上带着期待的神情。胃里的翻腾感觉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只听吱的一声,门被向外拉开。一个看护冲我敷衍地一笑。他负责我的病房将近一年了,我却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
“该走了,希瑟。”
我叹口气,吞吞口水,花了一秒钟让自己镇定下来。不过我没有试图去抵抗。通过以往的经验,我知道这毫无意义,弊大于利。在我走近的时候,看护连忙向后退,他小心谨慎,严格地遵守着规则。
我们走过一扇又一扇门,和以往一样,耳畔响起了只有这种地方才有的各种怪声:尖叫,哀号,呼喊。沉重的敲击声。自言自语的声音。每每听到这种声音,我都会紧张不安;只有在这样的时候,我才会庆幸每扇门上都有锁。那些疯子叫我害怕。
我们跨过门槛,走进这栋建筑里舒服漂亮允许访客进入的部分,这时候,我放松下来,却也更紧张了。那些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较为正常的声音。公事化的谈话,高跟鞋的嗒嗒声,手指在键盘上每分钟输入一百个单词的敲击声,电话铃声。我在等待区停下,那里是海伦的地盘。就在我想在一把靠墙的椅子上坐下来的时候,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推我向前走,我刚一感觉到这股压力,就意识到彼得森办公室的大门开着,他正在等我。
用不着等了,马上就可以进去,我不禁松了口气,但与此同时,我还指望依靠珍贵的等待时间来让我自己平静下来,做好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恶战。
我走进办公室,却见彼得森医生不在办公桌后面。我蹙起眉头,转过身,只见他在我斜后面的一个文件柜边。他正在最上面的抽屉里翻找着什么,直到此刻,我才注意到他这么矮。他穿着那双闪闪发光的黑色鞋子,要踮起脚尖,才能看到抽屉里面。这个认知让我的嘴角漾出一抹不合时宜的微笑。在未来一段时间里,这大概会是我最后一次真心的微笑了。
“希瑟!”彼得森医生和我打招呼,他微微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我惊奇地扬起眉毛。他这样和我打招呼,真是太异乎寻常了。他通常都是端坐在办公桌后面。我不知道这是否是个精心布置的陷阱,是不是他想出来对付我的奇怪新花招。不过不是,他似乎有些心烦意乱,很不自在。我一声不吭地看着他翻找文件,然后拿出一份。他脸上流露出放松的表情,砰一声合上抽屉,把那份文件放在他办公桌上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文件上面。就在我走到座位上的时候,我看到最上面的文件写着我的名字。
“有进展,希瑟。”他说着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他换了个舒服的坐姿,他上年纪了,调整时他的骨头咔嚓响了一声,脸上随即露出痛苦的神情。
进展?我维持着无动于衷的样子,可好奇却在心里泛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一向从容不迫的彼得森医生如此焦躁不安?
“法官发来了传票。你要去接受第二次听证会。”
如果这是动画片《猫和老鼠》,我的嘴巴一定会张得大大的,下巴咚的一声落在地上,滑稽可笑。可惜这是现实生活,没有惊掉下巴这种事儿。我只是惊诧地瞪着他。
第一次听证会简直就是个玩笑。我甚至都不在场。我当时在医院,不过我的父母去了。他们坐在一个房间里,同在的还有法官、几个律师和老好人彼得森先生,我估摸他们也就谈了十分钟,便认定我发疯了。疯狂。神志不清。不适合受审。所以彼得森医生才能把我锁起来。或许还有一个医生在场提供补充意见(那时候我平躺在医院那个接触不到外界的病房,尝试弄明白我周围的世界,见到了很多穿白大褂的人),可就算有,他也会同意彼得森的判断。我的父母甚至都没反对。他们八成是以为那总好过坐牢。也不那么丢人。一个疯女儿总比罪犯女儿要强。
第二次听证会。彼得森在几次见我的时候都没暗示过。看他在椅子上扭动的样子,还有他额头上的汗珠,估摸这事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看到他紧张狼狈我倒是很开心,只是我自己也很吃惊,根本无暇享受这份快感。
“为什么?”我问。出现了什么变化吗?
彼得森医生咳嗽一声,正正领带,撅起嘴唇。
“法官希望重新评估你的案子。”
是呀,这我当然知道,可是……“为什么?”
他抽了抽鼻子,做了个深呼吸,直勾勾地看着我的脸。
“现在有了个新证人,法官认为这个人有可能就黑石冢案提供新证词。”
是道奇。不然还能有谁?
我控制自己不要怀抱希望。新证人——可能是个了解石冢的当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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