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犀奇谈》第1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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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意洋洋地看了我一眼,醍醐故意慢条斯理的说怪话呕冰鳍:“光背定式是没用的!定式有限,棋道无限啊!”一听这话满盘的围棋精来了劲儿,加倍欢快地扭动起来。冰鳍顿时恼羞成怒,顺手就推乱了棋局,几粒棋子应声滚入破篱笆下的草丛,附在上面的物怪也吓得一溜烟躲开了。这没棋品的家伙还想发作,雕窗里突然响起一声哀叫:“我的契丹陶子啊!”
冰鳍条件反射的转过头,还没来得及为看见我而惊讶,视线就已定格在更远的地方,醍醐也跟着正色站起身来。我回过头去,像一阵清风荡涤而过似的,那些乌烟瘴气的物怪们倏地烟消云散,棋物怪们也规规矩矩的缩回黑白子里去了。洒满合欢斑驳浓荫的边门台阶上,急匆匆地走来一位眉目清秀的中年男子,风带起他薄罗黑衣和白麻腰带的下摆。中年男子看也不看我们,翻开缠在篱笆上的野牵牛藤蔓,急切地寻找起来。
看这中年人的心疼劲儿就知道那“契丹桃子”肯定价值不菲,我连忙把扇子伞兜丢在桌上,拖着冰鳍一起跑进乱草中。醍醐却抱着手臂作壁上观,我知道这家伙的心思——自然有“人”愿意帮我们嘛!那些住在草窠里、树根边的木灵们虽然平时喜欢绊人跌跤,但这时候却会凑热闹帮忙,模仿人的样子指着失物的方位叽咕着“这里这里”。再加上刚刚逃开的几个棋物怪没来得及跟着大部队一起撤退,现在才曳着道道黑烟白烟,战战兢兢的躲回本体,所以目标再明显不过了。
不一会儿散落的棋子便捡齐了,那男人还不除疑地数了又数,确定宝贝安然无缺,他的面色也缓和了几分。似乎想不透这“不可能的任务”竟能这么快完成,他疑惑的打量着我们,却在视线交会的那一刻马上垂下眼睑,那看起来相当神经质的纤细五官摇曳着不安。似乎想掩饰这种情绪,这男人正要开口,却被醍醐截住话头:“我从客厅里拿了棋子打发时间……”
“我是无所谓啦,不过能寂师傅知道你的言行不知道会怎么想!”这男人故作惋惜的叹了口气,可努力压抑的恼怒却从紧锁的眉间流露出来。冰鳍冷笑一声,我知道他的意思——这种情况下即使大发雷霆也情有可原,可这中年男人明明满腔怒火却扮出宽宏大量的嘴脸,反倒抬出人家长辈来挤兑人,未免也太不直率了!更何况他还自顾自的讲个不住:“继续在这里耗也没用,砂想寺的价码太低,那尊车渠西方三圣是说什么也不能给的!”
醍醐满不在乎的拖长声音:“那么斤斤计较干嘛!就算捐给寺里也是功德一件嘛,再考虑一下吧,壶月先生!”说着他抄起我丢在石桌上的扇子,啪啦啪啦的扇起来。
说别人是壶月我还不信呢!这男人果然是别宝回子,一看到醍醐手里的东西眼光就直了;他刚刚还搭高架子,现在却低声下气的凑过去,急切地端详起扇面:“这皮雕……错不了,就是龙城外雕庄的留青竹刻!而且还是山水件儿!让我看看落款……”
醍醐哗的一声收起扇子指着我:“这可不是我的,是火翼的东西!”
“不……不是我的!是你们林家的邻居捞给我的……”我连忙摇着手脱口而出。
“我家邻居……捞的?”壶月露出了狐疑的神色,难不成他误会了什么,以为这竹扇也是我擅自拿的吗?不过那地窖在林家前院,也许是他家人不小心掉在那里的也说不定……
我顿时慌了,抢过扇子塞到他手里:“就是……就是你家楼上邻居捞给我的!”
然而此刻,原本那么热衷的壶月竟看都没看那把扇子,他直勾勾的盯着我:“你说什么?楼上的邻居?”
我被他瞪得心里毛毛的:“是那位老爷爷自己说的……”
“楼上的……老爷爷?”壶月眼角的肌肉霎时间痉挛里来,他的嘴角抽动着,失神地重复着这几个字,突然一声断喝,“什么楼上的老爷爷!你胡说!”
这瞬间爆发的情绪吓得我连退几步,冰鳍可不乐意了,他蹙起纤细的眉尖:“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我在你家也总听见头顶上有老年人拖着脚走来走去的声音嘛!”这证实让壶月的眼神一下子失去了焦点,,就像看见什么骇人的东西一样,血色从那意志薄弱的脸上一点点地褪去,他的嘴唇不住嚅动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们弄错了!”这一刻,一旁的醍醐突然开口了,“这房子根本没有二楼!”
“没有二楼?”冰鳍怎样也不相信,我则退到离房子远一点的地方抬起头,这才明白之前在大门口看见的不伦不类的景象是怎么回事——原来什么欧式小楼根本就是假象,不知道是建筑者的恶趣味还是当时的工匠根本不会造洋房,所谓的二层小楼只是一堵墙,说白了就是观赏用的门楼,阳台只能作装饰性的空中花坛,彩玻璃落地窗完全是通向屋顶的摆设!这欧式门面后头根本就是普普通通的香川旧民居!不过既然如此,大门左边的楼梯又是干什么用的呢?如果只是为了方便园丁上下阳台整理花草,那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
“可是我明明听见楼上有声音……”冰鳍忍不住嘟囔着,我也跟着点头:“还有楼梯呢!”
“这我倒没注意……”冰鳍沉吟着,“不过进大门时也听见吱吱嘎嘎响,很像是爬旧楼梯的声音。”
“什么嘛!小孩子神神道道的,说得像真的一样……”这一刻,壶月发出了一串干涩的冷笑,透着一种不自然的轻松。虽然不明白我们的话究竟哪里触犯了他,但可以确定——虽然闪烁的眼神还残留着一丝张惶,但片刻时间已足够壶月披上镇定的甲胄了。他似乎对冰鳍还有点印象:“你是通草花家的老太太带来的吧?这位就是你堂姐了?”我正要点头,却听见他紧接着来了一句:“我听说过你家的事,都说你们过世的爷爷是个怪人……”
哪有这样说已经不在的人的!我顿时沉下脸,冰鳍早已反驳回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如果您对我祖父有任何问题,请当面问我祖母,她正在陪您母亲!”
壶月也自知失言,忙想解释,可看见我和冰鳍的态度也只得作罢,悻悻然转身走向屋内去了。我愤愤地看着他的背影,“真是莫名其妙!这样防备着我们,难道真的像传说的那样,怕我们带走黄大仙,断了他家的财气吗?”
醍醐一本正经地摸着下巴点了点头:“说不定哦!你看见的那个住楼上的老爷爷,也许就是大仙呢!”
怎么可能!那位老人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女孩子!因为彼岸眷族的虽然没几个真正凶残危险,但不小心惹上也没道理讲,为避免麻烦,祖父将我和冰鳍从小隐藏性别教养,又取了象征强大幻兽的乳名,那些家伙们是无法看清我们真实面目的。一下子就分辨出我是女孩的老人家,最多就是“奇怪的人”,而不是“奇怪的东西”。这下我更来火了:“冰鳍!反正有伞不怕下雨,咱们找奶奶回家!”
冰鳍立刻冷笑起来:“别提了,就是这壶月说奶奶在女眷屋里,大热天形迹不好看,只让我在屋外等!”真是的,到头来还得我辛苦!
进入边门穿过天井檐廊时,滂沱大雨痛快淋漓的降了下来。扛着乐器乱纷纷来来去去的吹鼓手中间,我突然听见有人叫“火翼”,回头一看,却是壶月先生站在大门左边的阴影里,那不知道有什么作用的楼梯就架在他头顶上。我本来不准备搭理,可他却追过来,似乎很烦恼的样子,态度也温和了许多:“我刚刚听醍醐叫你‘火翼’,应该没错吧?能不能告诉我,邻居是在哪里捞到扇子的啊?”
“在废地窖旁边。”我急着去找祖母不想多话,可他却夹缠不清:“哪一个?我家前后一共有好几个地窖……”
“向日葵那边的……”除了高大的葵花,我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明显的地标,可荒芜的前院里到处乱生着这种植物。果然壶月更犯难了:“能不能……能不能带我去看看啊……”
“这么大的雨……”我正要推托,他却变戏法似的拿出两把折伞,看来不带他去是不能脱身了,否则他说不定还真认为我偷拿了藏品,说谎搪塞呢!我无可奈何地抓过伞走出悬挂着繁密雨帘的大门。
疾风用任性的手指抓起水晶粒似的雨点,肆无忌惮的撒在伞面上,发出羯鼓般的急切声响,掩盖了周围的人声乐音,仿佛一把伞下便是一个世界了。抵达地窖口之前,我好几次回头确认壶月先生是不是跟上来了,而他只是默默地走在我身后,竟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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