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道》第117章


自己画进去一样,乔伊斯正是和读者玩了个捉迷藏的游戏。”他似乎看见了一线希望,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手舞足蹈地说:“我想起来了,在《雅典学院》这幅画中,拉斐尔就把自己画了进去,这相当于画家的署名。”商政的情绪也被调动起来,仿佛抓住了一次陈述自我的机会,必奋地说:“莎士比亚说过,‘看不过是一个行走的影子’,正如我就是你的影子一样,莎士比亚喜欢把自己藏在剧本里,要么跑跑龙套,要么做个小丑。我认为,作家在小说中隐藏起来的自己,就是作家留在人间的灵魂。”他的心猛地激动了一下,似乎明白了自己的作品为什么创造不出活生生的生命的原因,近乎激动地问:“你是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影子,作家的影子一定在自己的作品中?”“对,”商政优雅地挥着手说,“他们一般都在作品里扮演非常重要的次要角色,也许是一个同情者、批评者、勾画者、嘲笑着、观察者,也许是一个倾诉者、抒情者、呐喊者、狂笑者、歌哭者、祝福者,甚至是一个十足可笑的傻子或小丑。总之,我们在作家的作品中一定能瞥见他的影子。”他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迫不及待地问:“那么《白道》的作者何许人在小说中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商政毫不犹豫地说:“就是那个叙事者。”他脑子一时滞住了,仿佛辆疾驰的汽车突然遇上路障将刹车一脚踩到底,他急切地问:“谁是叙事者?”商政掷地有声地说:“就是那个‘我’!”
30。我终于活了过来
第二天早晨,就在我僵卧病床、归心似箭之际,我大姨子又打来电话,告诉我和我老婆一个非常惊人的消息,目前东州的大街小巷都在谈论这一本名字叫《白道》的长篇小说,于是我大姨子也在盗版书摊上买了一本,她一口气读完后,惊异地发现在《白道》中发生在主人公身上的故事和我的经历有着惊人的相似,而且凡是读过《白道》的人都能在里面找到自己的影子,人们私下里都认为我就是商政的原型。我老婆一听就急了,她连忙问《白道》的作者是谁?哪个出版社出版的?她让我大姨子赶紧告诉地,她好去书店买一本。我大姨子遗憾地告诉她,这只是一本盗版书,根本就没有出版,作者的名字叫何许人,虽然封面上堂而皇之地印着出版社的名号,怕也是盗版商挂的羊头。这本书来势凶猛,我深知绝不是空穴来风,为了一探究竟,我让我老婆赶紧给小李子打电话,让他起程前给我带一本《白道》,我想透过小说探一探何许人究竟是何许人,为什么对我了如指掌。我老婆接通小李子电话后将手机递给我,我开门见山地问他看过《白道》这本书吗?他告诉我早就看过了,书里不仅有我的影子,也有他和王林、孙兰兰的影子,只是见我病重没敢告诉我,眼下这本书在东州炙手可热,人们都认为商政就是郑商,我问他知不知道何许人是准?他说不知道,不过此人对我们如此熟悉很可能是我们认识的人。我叮嘱他务必给我带一本,八成我看过书后能猜出何许人究竟是谁。猜不出也不要紧,只要他不出东州城,我就有信心找到他。小李子答应我一定给我带一本《白道》,而且承诺等我病好后陪我一起寻找何许人。我叮嘱小李子路上务必注意安全,小李子满不在乎地说:“郑哥,我的车技你还小放心吗?”语气里充满了即将与我重逢的喜悦。大概是即将回家的缘故,再加上《白道》一书的刺激,我似乎有了几分精神头,不仅从床上坐了起来,而且一个劲地催我老婆办理出院手续,回我们租的小屋等小李子。我老婆本想等小李子到了以后再办出院手续,但是我执意不肯,我在医院受够了,我恨不得赶紧逃出去,我老婆拗不过我,只好依了我。办完出院手续后,我竟然奇迹般地下了床,在我老婆搀扶下走出了医院。上午阳光格外清透,格外年轻,格外明亮,透过树枝和树叶筛落在洁净的路上,反射到故官古老的瓦顶上,也反射到我的心里。我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我知道,此时此刻,小李子的面包车已经驶出了东州城,正风驰电掣地向北京疾驰。我就要回家了,我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暖流,这股暖流顺着我的血管流遍我的周身,我就像一条冻僵的蛇似的在阳光的照耀下重新恢复了知觉。我竟然艰难地举起手,亲自打了一辆出租车。我和我老婆又回到了那间久违了的小屋,我原以为这问小屋将是我人生的一个句号,没想到竟然是个逗号,我还可以继续上路,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步履蹒跚着走到窗前,一根又粗又蠢的大烟囱挡住了我的视线,以前我从未在意过这根大烟囱,还是我老婆跟我提起它不吉利后,我才将它放在心上的。此时我望着它,顿时想起了人类想通过建造通天塔达到至善至美的天国的梦想,然而人类无法摆脱世俗的纷争,人们在世俗的困境中挣扎着,沉溺着,作为“崇高理想”的通天塔,就这样被悬在了日常生活之外,犹如我眼前这根又高又粗又蠢的大烟囱。与此同时,人类被世俗利益诱惑着不断地向下堕落,而他们的灵魂又无不向往着天堂。于是“通天塔理想”与“世俗生活”之间的距离不断扩大,此时,我眼前的大烟囱顶上落了一只喜鹊,它喳喳地叫着,仿佛在说:“为什么不飞?”一句话提醒了我,我心想,是啊,人类只要放飞心灵何必要建那根让上帝都大动肝火的大烟囱。就在我望着大烟囱心潮起伏之时,我老婆的手机响了,让我震惊的是她接听电话时脸色瞬间变得像死人一样惨白,我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心里顿时涌出一种不祥之感,连忙问:“出什么事了?”我老婆一屁股瘫坐在床头,竟然惊得说不出话来。原来小李子的面包车由于车速太快,刚出东州城,就翻入稻田地基,连打了几个滚,车子已经面目全非,好在专家组成员安然无恙,只是小李子头部受了重伤,人事不省,已经送医院抢救。电话是专家组里一位女医生打来的,据这位女医生说,小李子凶多吉少。我听我老婆讲完后,也不知哪儿来的一股劲,就好像浑身的血液沸腾了似的,一个箭步蹿到我老婆身边,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手机,我回拨了女医生的手机,重新问了一遍情况后,又拨通了我大姨子办公室的电话,她在街道办事处工作,我简单说明情况后,让她赶紧去医院代我和我老婆探望,我大姨子听了以后也惊讶不已。挂断手机后,我老婆像是做了亏心事似的对我说:“但愿小李子能挺过来,否则我们一辈子心都不会安的。”不知为什么,我并不像我老婆那么担心,只感觉我身上那刺痛心肺、令人绝望的病痛像雾气似的正渐渐散去,好像小李子正在用死神召唤这些病痛。很快我大姨子就打来电话,她已经打车赶到了医院,告诉我们,小李子正在接受开颅手术。此时窗外响起了音乐声,我再次走到窗前,发现不远处的小广场上,几十对男女正随着音乐跳交谊舞,一曲终了,另一曲快节奏的音乐响了起来,一对中年男女率先步入小广场中央跳起伦巴舞,由于舞姿优美、欢快动人,众人不时发出喝彩声。望着这世俗的欢乐与聒噪,我在心里说,这一切可真是匠心独运啊!我之所以冒出这种想法,是因为我终于明白了我大病一场完全是一个我对另一个我的一场阴谋,不然为什么我心中有一种莫名的胜利感,眼前的这场舞会不就是对这场胜利的庆贺吗。然而这些想法在心头一闪,就被我深深的负疚感压了下去。我和我老婆一直熬到傍晚,终于等来了令人震惊的噩耗,我大姨子告诉我们,手术失败,小李子死在了手术台上。噩耗传来,我老婆惊得目瞪口呆,不知为什么,我在悲痛之余,还伴随着一种重生般的轻松,尽管我心里为这种轻松深深地自责,但是自责的同时,我确实有一种灵魂升华了的快感。这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更为奇怪的是一直纠缠我的死神渐渐远去,仿佛他寄生在我身上就是为了引诱小李子出这场车祸似的。为了掩饰我内心不可告人的感觉,我喃喃地对老婆说:“再也没有人接我们回家了。”我老婆用双手捧着我的脸,怜爱地看着我,良久她说了一句我意想不到的话:“亲爱的,你已经回家了。”我老婆这句话说到了我的心里,我感动得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大滴大滴的眼泪滚落到她白皙的脖子里。或许是受我的感染,也或许是为小李子的死而悲痛,我老婆趴在我的怀里也呜呜大哭起来。我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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