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的焦灼》第94章


② 同上,第 366 页。
③ 同上,第 367 页。
世是为以后霍夫米勒的内心斗争作深刻的心理准备,而已林凯的插曲则是为 霍夫米勒的最后变卦埋下伏笔。这样看来,这两段并不是可有可无的闲笔, 不应受到“割爱”的命运。至于这本书是否能给读者以艺术享受,读者读完 之后,掩卷沉思,自会得出公允的结论。
茨威格生前只发表了《爱与同情》这一部长篇小说,而他把人的同情心 选作这部小说的主题,绝非偶然。早在青年时代,当他还在柏林求学的时候, 他就满怀同情深入到社会的底层去了解那些被社会摈斥、为人们唾弃的社会 渣滓的命运。他在自己的小说里以蘸满同情之笔描写这些不幸的人的身世和 遭遇,谴责这个使人遭到不幸命运的社会。他的同情心进一步发展,使他成 为一个伟大的人道主义青。在第一次世界大战血雨腥风的年代里,他和罗 曼·罗兰一起,呼吁交战各国的人民捐弃民族偏见,摆脱沙文主义的影响, 停止仇杀,互相和解。他满腔热情地写出了他的名著《三大师》,赞扬敌对 国家的伟大作家巴尔扎克、狄更斯和陀思妥耶夫斯基,以实际行动号召民族 亲善,反对战争。因此在一九三八年彤云密布、危机四伏,第二次世界大战 一触即发之际,茨威格写作这部以同情为主题的长篇小说,自然还有更深的 意思,那就是启迪人的良知,要他们勇于行善,广布同情,以制止邪恶的法 西斯匪帮用蛊惑人心的反动理论和欺骗宣传积极准备的大规模战争。茨威格 是个历史学家,研究过法国大革命等重大历史事件,写过《玛利·安东奈特》、
《玛利亚·斯图亚特》、《富歇》等一系列历史传记小说。他用心理分析的
方法研究历史,写的是民众的心理学、时代的心理学、社会的心理学。历史 的经验教训、尤其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经历使他认识到,沙文主义的狂热和 徘犹主义的情绪已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它们早就像毒菌似的侵蚀了社会 的肌体和人们的思想,只等一根火柴便可激起燎原大火。倘若它们不是蛰伏 很深,蔓延很广,希特勒怎能一声令下就使全国的犹太人惨遭灾难,被送进 集中营、关进炼人炉,六百万生灵化为飞灰烟尘!当然,并不是每一个德国 人都赞成这样的暴行,心甘情愿地助纣为虐,为虎作怅;然而面对政治的高 压,排犹的狂热,人们大多慑于声威,迫于形势,装聋作哑,委曲求全,默 默地容忍了这些令人发指的暴行。要在战争叫嚣中反战,在排犹主义的狂热 声浪中呼吁、捍卫人道主义,均须有过人的勇气,大无畏的精神。效法卡珊 德拉①,预言众人热衷的壮举乃是疯狂、终将幻灭,比随声附和、随波逐流, 不知需要多少倍的胆识。
茨威格在《爱与同情》中给我们刻画了一个被视为勇士的怯懦者的形象
作为众人的鉴戒。然而他在这里发出的反战的呼声终于未被众人听见。第二 年便爆发战争,这一次战争更为惨烈,屠杀更为残暴,人们似乎丧失了理智。 茨威格自己早已预见到法西斯就是战争,法西斯势必迫害犹太人和进步人 士,所以在一九三四年便去国离家,流亡英国,并且取得英国国籍,定居巴 西。但是对不幸的人充满同情的茨威格绝不会因为个人得到安全便心安理 得。他在故乡的亲友被送进集中营,他如此依恋、如此热爱的“昨日的世界” 已在冲天战火之中沉沦,每天都有成千上万无辜的人在狂轰滥炸之下丧生。 他感到力不从心,无能为力。在一九四二年二月二十三日听到新加坡沦陷的 消息之后,他在巴西和他夫人双双服毒自杀,留下了这样一封凄恻动人的绝
① 卡珊德拉,荷马史诗《伊利亚特》中的女祭师,预言特洛伊城终将为希腊军队攻陷,后来果然应验。
命书:
在我自觉自愿、完全清醒地与人生诀别之前,还有最后一项义务亟需我去履行,那就是衷 心感谢这个奇妙的国度巴西,它如此友善、好客地给我和我的工作以憩息的场所。我对这个国 家的热爱与日俱增。与我操同一种语言的世界对我来说业已沉沦,我的精神故乡欧罗巴亦已自 我毁灭,从此以后,我更愿在此地开始重建我的生活。但是一个年逾六旬的人再度从头歼始足 需要特殊的力量的,而我的力量却因长年无家可归、浪迹天涯而消耗殆尽。所以我认为还不如 及时不失尊严地结束我的生命力好。对我来说,脑力劳动是最纯粹的快乐,个人自由是这个世 界上最崇高的财富。我向我所有的朋友致意!愿他们经过这漫漫长夜还能看到旭日东升!而我 这个过于性急的人要先他们而去了!
这个对普天下不幸的人满怀同情,对人类充满热爱的作家过早地离开了 人间。他的为人值得尊敬,他的遭遇值得同情。他不是一个战士,没有战斗 到旭日东升,没有亲眼看见正义战胜邪恶。但是他的作品中洋溢着的人道主 义精神定会鼓舞一代代新的为正义事业而战的斗士以更大的勇气、更坚定的 斗志去战胜邪恶、迎接曙光。
一九八二年九月二十二日,燕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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