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灭》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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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娃拿纸样递给公公,说道:“他成功了!要是你肯把今年的收成给你儿子,让他挣起家业来,包你借给他的本钱一个变十个……”
赛夏老头立即赶去找库安泰弟兄。每张纸样都由他们试过,仔细检查:有的上胶,有的不上胶;标价每令从三法郎到十法郎不等;有的象金属一般纯净,有的象中国纸一样柔软,白也白得各色各样。两个库安泰和老赛夏目光炯炯的瞧着,不亚于犹太人鉴别金刚钻。
胖子库安泰说:“你儿子的路走对了。”
退休的印刷工说:“那么你们替他还债吧。”
长子库安泰说:“行,只要他肯同我们合作。”
大熊嚷道:“你们是烧脚党①!你们借了梅蒂维埃的名义告我儿子,想叫我拿出钱来。哼!我不这么傻,老板!
……”
①法国大革命时期的一帮土匪,专门烧人的脚,逼人说出藏金所在。
库安泰弟兄俩对瞧了一眼。守财奴眼光这么厉害,他们吃了一惊,脸上可不露出来。
胖子库安泰说:“我们还没有几百万家私好随便给人放款;有一天要能用现钱收买破布,我们就高兴了,现在我们还是付的期票。”
长子库安泰说:“真要制造,还得做大规模的试验;用小锅子做成的东西,大量生产往往失败。你先恢复了儿子的自由再说。”
老赛夏说:“儿子恢复了自由,肯不肯同我合伙呢?”
胖子库安泰说:“那我们管不了。再说,老头儿,你以为给了儿子一万法郎,就百事齐备了吗?领一份发明执照要缴两千法郎,还要跑几趟巴黎;正式生产之前,为妥当起见,要象我老哥说的先试一千令看看成绩,拿一锅又一锅的纸浆去冒险。告诉你,世界上最要提防的就是发明家。”
长子库安泰说:“我宁可做现成生意。”
老人夜里左思右想,考虑他的难题:“替大卫还了债,他就自由了;一朝自由了,他用不着和我合作,让我分他的好处。他明知道我们第一回合伙,我叫他吃了亏;他不会再来第二次的了。为我着想,还是让他不得自由,倒霉倒下去。”
库安泰弟兄看透赛夏老头的性格,知道他同他们俩站在一条线上。
那三个人都私下想:“要凭那发明来合伙,先要做试验;要做试验,先要放出大卫。大卫一放出来,就抓不住了。”此外还各有各的打算。——柏蒂-克洛心上想:“等我结了婚,尽可对库安泰客客气气;眼前却放松不得。”——长子库安泰心上想:“还是把大卫关起来的好,事情可以由我作主。”——老赛夏心上想:“我替儿子还了债,只落得他一声谢。”夏娃尽管被老人进攻,威吓,说要她搬出屋子,还是不肯透露丈夫的藏身之处,也不敢叫丈夫接受一份暂时解除羁押的许可证。她觉得下回未必能把大卫藏得象第一次一样妥当,所以回答公公:“你把儿子赎出来,就样样知道了。”四个利害攸关的人有如面对一桌丰盛的菜,谁也不敢动手,惟恐被人占先;大家怀着戒心,你监视我,我监视你。
幻灭 十七 柏蒂-克洛的对象
……………………
大卫·赛夏隐匿了几天以后,柏蒂-克洛到纸厂去看长子库安泰。
他说:“我总算尽了我的力,大卫躲起来了,不知躲在什么地方,他准在安安静静的改良他的发明。你的目的没有达到,可怨不得我;你许的愿心兑现不兑现?”
长子库安泰说:“只要事情成功,一定兑现。赛夏老头进城几天了,向我们打听造纸的问题;老吝啬鬼对儿子的发明得到一些风声,想沾便宜,合伙的计划大概有点希望。父子两个都是你做的代理人……”
柏蒂-克洛微笑道:“那么你想法把父子俩一齐擒下不好吗?”
库安泰道:“是啊。你如果能把大卫送进监狱,或者弄到一份合伙契约,把大卫交在我们手里,你和德·拉埃小姐的亲事保证成功。”
柏蒂-克洛道:“这是你的ultimatum①吗?”
库安泰道:“既然咱们说外国话,我就回答你yes(是)!②”
①拉丁文:哀的美敦(最后通牒)。
②“说外国话”有一个双关的意思,暗示双方话不投机。
“我的哀的美敦用的是地道的本国话,你听着,”柏蒂-克洛口气生硬。
“倒要请教一下,”库安泰表示很想听一听。
“要么你明天介绍我去见德·塞农什太太,履行你的诺言,让我的事情有个着落;要么我盘掉了事务所,替赛夏还债,跟他合股。我不愿意受骗。你对我说得挺清楚,我也一点不含糊。我已经有事实表现,此刻要看你了。你什么都抓在手里,我一无所有。你不保证你的真心实意,那我就把你的牌吃掉。”
长子库安泰拿起帽子,雨伞,装着一副伪君子的神气,往外就走,要柏蒂-克洛跟他同去。
他说:“好朋友,你等会瞧吧,我有没有替你作好准备……”
精明厉害的纸厂老板立刻看出局势危险,觉得和柏蒂-克洛这样的人打交道,不能不公平交易。他为了未雨绸缪,也为了良心上有个交代,推说要报告德·拉埃小姐的账目,已经向前任总领事露过口气。
“我替弗朗索娃看中了一门亲事,今日之下,只有三万法郎陪嫁的姑娘,”库安泰微笑着说,“不应该过分挑剔。”
弗朗西斯·杜·奥图瓦回答说:“慢慢再商量吧。自从德·巴日东太太走了以后,德·塞农什太太的地位大不相同,我们可以把弗朗索娃嫁给一个上了年纪的乡绅。”
纸厂老板沉着脸说:“那她不会安分的。我看不如挑一个干练有为的青年,有你在背后撑腰,一定能使他女人爬上优越的地位。”
“慢慢再说吧,”弗朗西斯重复了一句,“咱们先要听听干妈的意见。”
德·巴日东先生去世以后,路易丝·德·奈格珀利斯托人出卖布雷街上的住宅。德·塞农什太太本来住的不够体面,劝丈夫买进巴日东的屋子,那是吕西安雄心壮志的发源地,也是这出戏开场的地方。泽菲丽娜·德·塞农什有心继承当年德·巴日东太太的声势,要在家里有个沙龙,做一个贵夫人。巴日东先生和尚杜先生决斗的时节,昂古莱姆的上流社会分成两派:一派认为路易丝·德·奈格珀利斯是清白的,一派相信斯塔尼斯拉斯·德·尚杜说的是事实。德·塞农什太太袒护巴日东夫妇,先把巴日东派的党羽拉过去了。她后来搬进新屋,利用许多人在巴日东家多年打牌的习惯,每天晚上招待宾客,压倒她的对手阿美莉·德·尚杜。弗朗西斯·杜·奥图瓦自以为在昂古莱姆的贵族阶级中当了领袖,越来越存奢望,甚至想把弗朗索娃攀给德·赛佛拉克老先生,当初杜·勃罗萨尔太太没有能替她的女儿拉拢的人物。等到德·巴日东太太做了省长夫人回到昂古莱姆,泽菲丽娜对宝贝干女儿的期望更大了。她认为自己捧过伯爵夫人,此刻伯爵夫人有权有势,一定会帮助她,纸厂老板对昂古莱姆的内幕了如指掌,这些困难他都看得清清楚楚!可是他决心用大胆的手法克服困难,那手法也只有答尔丢夫才使得出来。柏蒂-克洛发觉陷害大卫的后台老板对自己这样忠诚,大出意外,便让他一路转着念头从纸厂走往布雷街上的公馆。两个不速之客踏上台阶,被人挡住了:“先生和太太正在吃饭。”
长子库安泰回答:“你只管通报就是了。”
里面听见名字,马上请进。装腔作势的泽菲丽娜,弗朗西斯·杜·奥图瓦,德·拉埃小姐,正在一块儿吃饭。打猎的季节才开始,德·塞农什先生照例到德·皮芒泰尔先生家去了。库安泰向泽菲丽娜介绍柏蒂-克洛。
“太太,这位便是我和您提过的青年,律师兼诉讼代理人,他可以负责使您漂亮的干女儿脱离监护。”
前任外交官打量柏蒂-克洛,柏蒂-克洛偷偷的瞧着漂亮的干女儿。泽菲丽娜诧异得把手里的叉都掉下了,库安泰和弗朗西斯从来没向她透露过一言半语。德·拉埃小姐的面相好象老是在生气,瘦削的腰身谈不上好看,淡黄头发黄得没有光彩,尽管装着一派贵族样儿,也极不容易有人请教。干妈和弗朗西斯为着感情关系,指望她进上流社会,无奈出生证上写着父母不明这几个字,使她进不去。德·拉埃小姐不知道自己的身分,一味挑剔,即使乌莫镇上最有钱的商人向她提亲,她也不愿接受。瘦小的代理人在德·拉埃小姐脸上引起一种古怪的,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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