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绕伽蓝》第6章


“嬷嬷确定是找我?”
“千真万确。嬷嬷我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还没见过这样美的男人,就像是从画里面走出来的一样,不,比画里面的还好看。”
“知道了。”嬷嬷还在自我陶醉之中,我心内暗笑,说是比美,还会有人比我那亡夫美吗?念及小鱼才发现这六年之中,我居然鲜少想起他,心里升腾起淡淡的负罪感。
望月楼是一座建在水上的小馆,站在楼上,可以将方圆十里的美景尽收眼底,因着这层关系,能够登上此楼的客人必定是大富大贵之人。
现在已经是夏天,水中的红莲接天莲叶,像一抹燃烧到天际的红霞。
楼中坐着一人,身着正红色的锦服,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桌上的茶杯。我看向他的时候,他仿佛有感应一般地抬起半垂着的头,状似不经意地瞥了我一眼。
嬷嬷说的不错,果然是个美人!
“敢问公子找奴前来,所谓何事?”我小心地问。
很久很久,他没有回答,只是一直看我,如鹰隼一般锐利的眼光,即使隔着脸上重重的面纱,还是让我产生了被人看穿了一切般的错觉。
“在外面受苦了吧。”他说。
那么多年,他是第一个对我说出这样话的人。那一瞬,眼眶不自觉的红了。
他缓缓地靠近我,伸手欲撩起我的面纱,我慌忙地往后闪躲。他止了手,又把眼光转移到我的腰间,然后取下我别在腰间的箫,道:“我吹个小调给你听。”
很快,袅袅的箫音响了起来,如炊烟一般很快充斥了整个楼宇。
那是我最熟悉的一首小调;
那是我吹得最好的一首小调;
那也是我最深爱的一首小调;
数百年了,那个谙熟于内心的曲调,在这一刻气息的暗转之间,裹挟了很多的点点滴滴,卷土重来。是惊喜?是慨叹?还是不可思议?说不清,道不明。下意识地抬起头,细细打量那个吹着箫的男子。他的面貌在金色的阳光下渐渐变化,到最后,我看到一抹大红色的曼珠沙华在他的脸颊上呈现出了盛到极致的美丽。曲毕,他在阳光下安然的微笑。
“你?怎么是你!”
“还记得我是谁吗?”他柔柔地问,眼波含情。
“畅琴,大魔王。”我走火入魔了般回答。畅琴,我太熟悉了!他是魔界的魔王,也是天魔之战的始作俑者。他害死了小鱼又动用自己的灵力将他救活;他害我在那次战争中耗尽了自己毕生的灵力却又在我流落魔界之后给予了莫大的通融;“什么是正,什么又是邪?”当年他的询问之声言犹在耳,时隔经年,我的答案早在滂沱的大雨中变得迷离,我不知道,不知道了。那些看起来天经地义的事,或许本不该做的那样理直气壮。
“修罗,大魔王。”他温柔地纠正,又把箫别回了我的腰际。
“你来这里干什么?”我问。
“看你。”畅琴,哦不,是修罗依旧用他那温柔地能掐出水来的眼神望我,定力稍微差点就会在他的眼眸里缴械投降。
“原来你是来落井下石的!”
“看不懂别人的心,这一点,你一直没变。”
“什么?”
“吾聘汝!”
“你说什么?再一遍,没听清。”我摸了摸耳朵。
“吾聘汝!”他笑着,像一朵美到极致的曼珠沙华。
“什么?”
“吾聘汝,吾聘汝,吾聘汝……”如同一个低徊的梦靥一般,萦绕着,辗转着。清澈的湖水被一石击起,漾起层层的水波,也向人的心田荡漾开去。
☆、父亲
月亮高高地爬上树梢,蛙声在夜晚的宁静中更显聒噪。风轻轻地吹着,夹杂着莲花的芬芳,让人心旷神怡。
望月楼中的二人,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坐着。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我叹了口气。打破了沉默。
“你挡不住我来看你。”他转过头,将目光投射在荷塘上。
“除了这份平淡的生活,我一无所有了。请不要在一个贫儿面前炫耀你的富有,更不要说出一些让人产生误会的奇怪话。你有你的权柄,我有我的自由,我们两不相干。”
“明明是一副姣好的容貌,为什么要用油彩遮盖了去?”他嘴唇微动,风撩起我的面纱,然后我听到了雨露淋在我脸上的声音。一个精致小镜子低低地飞到我面前,我看到镜子中我的面容。六年了,乍一时看到还是有些陌生。镜中的女子虽然未施粉黛,依然妩媚动人,光彩依旧。我看到这层光鲜的皮囊下面隐隐写着祸水两个字。
“不过没有关系,无论你什么样子,我都能找到你。”他自信地笑笑,比开在三月里的桃花还要美丽,潜移默化之中拨动人的心弦。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问你几个问题。”
“请说。”
“你知道修罗是谁吗?”
“佛的大弟子,也是佛最爱的弟子。貌俊美,无所不长,拥有几乎不下于佛的灵力。”
“还有呢?”
“没了。”
他的眼角划过一丝落寂,嘴角却依旧是微扬的;“那我是谁?”
“我初识你的时候,你叫畅琴。”我诚实地回答。
“修罗就是畅琴。”他说。
“这不重要。”
“你丢了和修罗在一起的儿时的记忆,这也不重要?”
“小鱼说,活在当下就好。”
“你倒是还记得他!”
“这是自然。”
“他并不爱你,他是个懦夫。”
“你胡说!”
“我从来不骗你,早晚有一日,你会看到,他最爱的人,并不是你。”
“不会有那一天。”
“我要带你走。”
“不可能!”
“我不会让你在这种地方过这样的生活,”他顿了顿,又说:“你纵使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善善想想。他灵力不足,留在这里真的是为他好吗?”
“善善,我的善善!”
“明明自己也是个孩子,却要努力装出一副大人的模样,真让人心疼。”修罗走了过来,安抚似的摸了摸我的头。我躲闪着往后退了几步。
“娘啊,你在哪里?”远远的,传来善善的声音。
“这里。”我平了下情绪,应道。
“娘,你说可巧不巧,现在明明是夏天,后院却开出枝桃花来。我想着娘会喜欢,给您折了过来!”善善迫不及待地把桃枝递了过来。那是枝颜色极好的桃花,上面还带了两滴夜间的露水。
“傻孩子,花开在树上才是最美的。”
善善不大高兴地扁了扁嘴,说:“娘又不是那花,怎知道它不喜欢被人摘下。”他的眼神倏地往我身后瞄了瞄,道:“咦,那是谁?”
善善的眼神变得飘忽,我知道,修罗有种魔力,当人盯着他的眼睛看时,就会不自觉地沉浸在他所营造的氛围里,顺着他的意,说他想听的话。可惜,这点对我没什么用。
“他是……”我开口就要解释。
“娘,我知道,是父亲来寻我们了!”善善打断了我的话,自言自语起来。
“他,他不……”没等我说完,善善一下子扑到了修罗的怀里,用小手锤着修罗的胸膛,先是哭了一阵,珍珠哗哗地往地下落着,接着开始向修罗大吐起苦水来:“父亲,你怎么到现在才来,善善不喜欢这里。他们说善善是下贱孩子,还让娘整日整夜地表演,吃也吃不饱,睡也睡不好……”
我走上前去,想把善善从修罗身上拽下来,稍微一动作,他就哭得更凶。
修罗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轻轻拍着善善的背,一边用自己的衣袖给善善擦着眼泪,一边柔声地哄着:“父亲会带娘和善善一起回去,不会让善善再过苦日子了。”
“父亲,你不许再丢下我们了。”
“好。”
小鱼死的那天,善善是不知情的。我们被逐出冥海的时候,我也只是骗他说父亲在人间等我们,他也信了。可是,才仅仅六年的时间而已,他怎么能把另一个男人误当做自己的父亲,他怎么可以?
善善满足地睡在修罗怀里,没多久就进入了甜甜的梦乡,脸上难得挂着满足的笑容。这突如其来的温暖,谁能不沉溺其中呢?善善的手紧紧地搂着修罗的脖子,仿佛只有那洁白如玉的脖子才能将他长久以来的不安容纳。
“跟我走吧,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魔界今年的桃花开得特别艳丽,你一定想象不到那是怎样的盛景。你漂泊太久,也该停停了。”他的声音很是蛊惑,我的眼前宛若真的出现大片大片的粉色桃花,枝杈摇曳,迷离地编织出一个梦境。
“亡夫在天上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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