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霜玄参》第31章

只是为了填补寂寞而生出的情感究竟有多脆弱？
哪怕风平浪静时如何温柔体贴地对待，当暴风雨来临时，他依旧选择舍弃她不是吗？
未然转头望向湖心亭的方向——白霜，可怜的白霜，你究竟喜欢上了个什么人？
“碧珺的帐我会跟他算清楚的，绝言那边也麻烦你多照看些。”玄参根本没有打算回应他凌厉的指责。
“你等着，就算我不能接白霜离开这里，我也会让绝言这个正牌丈夫接她妻子离开这里！”
身后是未然的信誓旦旦。
眼前是玄参决然的背影。
苦苦追求的得不到；轻而易举就拥有的不珍惜，哪怕是神仙也有糊涂的时候，到头来还不及一个凡人清楚。
两个大男人在听雨轩这边争执，却都没有察觉不远处的竹林下，一个戴着白玉簪的身影稍稍晃动。
正是那一支镂空成莲花纹的白玉簪。
第27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夫人病时不肯别，死后留得生前恩。’说的正是李夫人的故事，她生前不见得多尊贵，身后却让汉武帝念念不忘，不惜招魂求见夫人一面，而这一切都归因于李夫人做人极有分寸。哪怕在死前的最后一刻也坚决不让汉武帝看望，她很明白这样才能留住她在汉武帝心中的美好，而最终她的分寸也福佑了子嗣。
这本是白霜在凡间时听闻的故事，而她过去不喜欢这个故事，因为一切都在李夫人的算计之中，如果真情之中掺杂算计那叫什么！
可是，当她准确无误地从玄参口中听到那样的言语，心如刀割，脑海中却奇怪地涌现出这个故事。
天色渐暗，白霜在玄霄宫转了一圈又一圈也不感觉疲惫，有关玄参的一切她都无力触碰，所以干脆没回浮生阁，只一个人窝在黑漆漆的梧桐幽居的小阁楼里。
“玄参……玄参……”她默默念着他的名，好像他就在跟前一样，滚烫的液体先烫伤了自己才划出眼角。
‘啪嗒’、‘啪嗒’，是什么东西滚落在床板上发出的声响？
明明是揪心的痛，她却像上了瘾一般继续含着他的名字，不肯罢休。
恍惚间，她似乎回到初见他的那一刻，一身暗沉的玄裳重重跌进她的心坎，再也挖不出、掏不去。其实世上真有忘情水，她一仰头喝下去也就罢了，何苦一边又一遍地被折磨而无力反抗呢？
“玄参，我要如何待你，如何待你呀！”她就像一头小兽在嘶鸣，“如何待你才不愧对我的一片痴情，才不愧对你的一番冷酷！”
他终究是听不见的，她也从不敢让他听见自己的心声。她总以为，说出再浓的情话也会消散在空气中，只有酝酿在胸膛里才算真挚。可这番真挚又落得什么好下场了！
她不敢怒，不敢言，知道若是此刻拿捏不好分寸，恐怕连过去的旧情也要付诸东流了。
啜泣了好一阵，再看窗外，已是缺月挂梧桐了。
玄参在浮生阁等了好久也不见白霜回来，终于寻了出来，又听新晋的小徒说师姐并未出宫，便在她常去的两处地方兜兜转转，很快就发现了她的踪迹。
玄参发现她时她已经蜷成一团睡着了，他站在五步开外，面对小小的蜷缩在一起的身躯看了许久，最后上前，蹲在她身侧，于耳畔处轻声将她唤醒。
“傻丫头，赶快醒醒，师傅带你回家……”
一边闻到她身上浓郁的熏香，再回顾今日未然对他说过的事，双手不禁紧握成拳。
最最厉害的心痛往往不是伤在自己身上。
这个傻丫头明明……闻不到了，为什么还要这样折磨自己？就算不说，玄参也知道她定是偷偷焚了香，只有浓香熏鼻才能证明那仅存的一丝嗅觉。但这一点知觉又有何用？她终究不能和正常人一样了。
在自我折磨之间，她岂知这只会令最关心她的人伤神。
“嗯……”迷梦中的白霜轻哼一声，玄参立刻敛起自己泄露一切的神情。
白霜醒来便看到他一如既往的样子，心一阵抽痛。
“你怎么突然跑这里来睡了？”见白霜不说话，玄参伸手预备将她抱回去。
怎料她推开他的手，哪怕比不及他的气力，却带有不容拒绝的意味。
“我不是小孩儿了，你别总把我当小孩儿对待。”
玄参自然不清楚她又是生哪门子的闷气，耐心地顺着她的意思，束手站在一边等她自己起来。
二人行至浮生阁外，却见宫外灯火通明，白霜疑惑地看着他，而玄参却皱眉紧紧盯着那团灯火。
原来白霜听到那句‘我毕竟是她师傅’之后六神无主，完全不知道未然扬言要接她回紫霄宫的事情。
所以当绝言和未然同时出现在她面前时，白霜非常不解。他们是来接她回去的？可为什么不在她刚逃婚那两天来呢？事情过了大半个月，他们又为何而来？
“玄参，我替徒弟取回他的东西，你肯不肯？”紫华在一众人前头，风姿卓越。
白霜渐渐发现，一身紫衣的他竟有些掩不住的帝王气。
“有什么话，进来再说。”玄参转身，却等不到紫华追随上来的脚步。
他眉头紧锁，紫华的态度他怎么会不明白。
“不用劳烦了，我们只要人，其他……就免了。”紫华凌厉的目光锁定着白霜，这让她很不自在。
当然，更不自在的是他跟玄参说话的语气。
双方僵持中，白霜的情绪终于如决堤的波涛一般喷涌而不受控制。
“你又想做什么！”她怒目圆睁，嗓门也比往日大许多，更有一股不管不顾的气势在里头。
众人惊得不敢大声喘息，都静观事态发展，至于众人的倾向当然十分明了——白霜小仙不自量力，之前遭碧珺尊上整治，今日大概也难逃紫华尊上的惩处。
“我做什么？”紫华眯眼的媚态跟玄参竟有七分相似，白霜心头一震，过往的猜测被一点点证实，已经到了让她不得不承认的地步了。
“你身为绝言的妻子……”紫华眼波一转，看向玄参，“而与自家师傅私通，你可知罪！”
‘私通’的罪行不大，但罪名却到了不堪入耳的地步，众人虽然心中有数，但经由尊上指控，引起的反响万分激烈。
紫华的步步紧逼，众人的流言蜚语，悉数如飓风一样席卷了白霜的思绪，此刻她已无理智可言，抱着‘是你逼我’的心态，竟然把该说和不该说的都像倒核桃一样往外倒！
“紫华你还有‘良心’可言么！你的良心根本是被狗吃了，才会在这里颠倒是非黑白！”
玄参见情况不妙，赶紧拽住白霜才以免她往紫华身上扑去，但就是如此她嘴上还是不停。
绝言和未然只想来要人，并不想她的反抗会这样激烈，全都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他们自然不知道，世上哪有真正温柔和顺的人！无非将所有的脾气和棱角都隐藏起来罢了，一旦发作起来，或许比火山爆发还猛烈些。说到底，是紫华逼得太紧了，一下将‘私通’的罪名扣在她身上，白霜自认是个清净女儿，哪里能够忍受这样的侮辱，就算不为玄参的名声，她也不会忍气吞声。
“我跟师傅……我跟师傅清清白白！你却借着尊上的名号含血喷人，你想让众仙怎么看我们师徒俩，怎么看整个玄霄宫！你根本就是想毁了玄参，毁了玄霄宫……你的野心，你的野心藏得好深啊！”白霜瞪红了双眼，把往日心头些许不安的猜测都公之于众，其中自然有猜对的，也有完全猜错的。
无论白霜说些什么，其实众仙都不可能舍弃一个尊上而偏袒一个小仙的。
但白霜就是死脑筋，连大祸临头了都不知道，心思单纯到以为自己说了实话别人都一定会相信。
“你怎么不说当初我嫁给绝言——全是你的策划，是你逼我的！你拿玄参来要挟我，我怎么能不答应，怎么能看着他……”白霜颓然倒地，终究没有说出那个秘密。
众仙已经知道玄参和她的私情，却不知道玄参当时的重病竟是为了一个小仙而走火入魔。白霜哪怕再委屈，也不会拖累玄参的，这是她傻傻的执著，同时也成了无尽的苦楚。
玄参也忘记了紫华此行来的目的，难以置信地蹲在她身边，一遍又一遍地问：“你说的是真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一介小仙究竟还有什么可以牺牲的东西，你就这样不知道珍惜自己！”
先是被碧珺夺去嗅觉，之后又遭紫华逼婚，玄参不知道除了为他，白霜还有什么理由要去无端招惹九霄中位高权重的尊上！
面对玄参的训斥，白霜只是嘤嘤地哭。
她有多少委屈啊！那样无助的境况下，她自己又没有半点能力救他，只能求助紫华，他提的是栽赃嫁祸也好，是逼迫成婚也罢，她没有拒绝的能力。
就算未然和绝言都知道白霜此言非虚，但众仙呢？
“妖女！勾引玄参尊上在先，如今又妖言惑众，污蔑紫华尊上，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