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的男爵》第29章


“男爵,人们告诉我,经常看见你同我的女儿在一起。”
“她教我讲你们的语言,陛下。”
“你多大了?”
“我快满19岁了。”
“很年轻!太年轻了!我的女儿是一个闺中待嫁的姑娘,你为什么同她在一起?”
“乌苏拉17岁……”
“你已经想成家了吗?”
“想什么?”
“老兄,我女儿没有教好你西班牙语。我说的是你是否想选择一位新娘,建立一个家庭。”苏尔皮奇奥和柯希莫,同时地做了一个向前摊开两只手的动作。谈话转了方向,不如耶稣会士所希望的那样,也更出乎我哥哥的意料之外。
“我的家……”柯希莫说,他指指周围,指指更高的树枝天上的白云,“到处都是我的家,一切我可以攀得上去的地方,我往上去……”
“不是说这个,”费德利哥亲王摇头,“男爵,如果你愿意在我们将来回去时到格拉纳达来,你将会看到西埃拉最富有的庄园,比这里好。”
唐·苏尔皮奇奥再也不能不说话了,“殿下,可是这个年轻人是一个伏尔泰分子……他不应当再同您的女儿来往……”
“噢,他很年轻,很年轻,思想不稳定,让他成家。一旦结了婚,这些想法就会消失。到格拉纳达来吧,来吧。”
“非常感谢您……我将会考虑的……”柯希莫翻转拿在手中的猫皮帽子,频频鞠着躬退出。
当他再见到乌苏拉时显得心事重重:“乌苏拉,你看,你父亲找我谈过了……他对我谈到一些事情……”
乌苏拉害怕了:“他不愿意我们再见面吗?”
“不是这样……他要我,在你们不再被流放时,同你们去格拉纳达……”
“是吗!太好了!”
“可是…你看,我爱你,但我一直生活在树上,我要留在这上面……”
“噢,柯希莫,在我们那里也有一些美丽的树木……”
“对,可是在同你们一起旅行的时候,我不得不下去,一旦我下树……”
“你不要发愁,柯希莫,反正我们现在是流亡者,也许终生如此了。”
我哥哥不再苦恼。
但是乌苏拉没有预计正确。不久之后一封盖有西班牙王朝印章的信件送到唐·费德利哥的手上。经教皇陛下的仁慈特许,流放的成命被取消。流亡的贵族们可以回到自己的家园,可以重新拥有自己的财产。人们立刻在梧桐树上欢欣跳跃。“回家去!回家去!马德里!加的斯,塞维利亚!”
消息在城市里传开,奥利瓦巴萨城的人们带着木梯赶来,流亡者中有的人下树,接受人们的祝贺,有的人收拾行李。
“可事情并没有完结!”伯爵大声说道,“大臣们会同意吗,还有国王!”由于他的流亡伙伴中此时无人表示出愿意听他说话的样子,而且贵妇们已经在为她们的衣饰过时而发愁,考虑全盘更新。他便开始向奥瓦利巴萨的居民们发表慷慨激昂的演说,现在我们回西班牙去了,你们看着吧!我们到那里去算账,我和这个年轻人将判他们死刑。”他指指柯希莫。而柯西莫慌忙做出否定的示意。
唐·费德利哥。由人架着胳臂下了地。“下来吧,勇敢的年轻人!”他朝柯希莫喊道:“勇敢的年轻人,下来吧!同我们一起去格拉纳达!”
柯希莫蹲在一棵树上,躲起来。
亲王说:“为什么不去?你将是我的儿子!”
“流放结束了!”伯爵说,“我们终于可以把我们考虑了很久的事情付诸行动了!男爵,你留在树上做什么事情呢?没有理由呀!”
柯希莫张开双臂:“我比你们早到这上面来,先生们,我也要留到最后。”
“你要后退吗?”伯爵大声嚷。
“不,是抵抗。”男爵回答。
乌苏拉早已跟着第一批人下树,正同姐妹们一起忙着把行李装进一辆马车,这时她扑向那棵树:“那么,我同你一起留下!我同你一起留下!”她跑上梯子。
四、五个人上前把她拦住,从上面拽下来,把梯子从树上撤走了。
“再见了,乌苏拉,祝你幸福!”柯希莫说道。这时人们强行把她送进马车,车启程离去。
响起一阵欢悦的狗叫。短脚狗佳佳在主人留在奥利瓦巴萨期间经常不满地狂吠,也许是由于同西班牙人养的猫不断地打架被激怒的缘故,现在它显出恢复了愉快的神情。它开始追逐少数几只被遗忘在树上的猫,只是为了逗乐。那几只猫竖起浑身皮毛,气咻咻地应战。
有的骑马,有的乘车,有的坐轿式马车,流放者们走了。街道显得空荡荡的。在奥利瓦巴萨的树枝上只剩下我哥哥一人。枝头上还挂着一枝羽毛、一根发带或一条花边之类的东西。在风中飘来飘去,树上还扔有一只手套,一顶带花边的遮阳帽,一把扇子,一只钉着马刺的靴子等物品。
十九 
皓月当空。蛙声闹嚷,燕雀啁啾,这就是男爵回到翁布罗萨时看到的盛夏景象:他的心绪不宁,像只小鸟似的从这个枝头跳到那个枝头,打听消息,伤感而无所事事。
很快就开始传出流言,说一个叫凯基娜的,住在山谷的对面;是他的情妇。这个姑娘必定是住在一座独处一方的房子里,同一个耳聋的婶子在一起;一根橄榄树的树枝伸到她的窗下。广场上那些闲人讨论这事情到底有无。
“我看见他们了,她在窗台前,他在树枝上。他像一只蝙蝠似地朝她招手,她嘻嘻地笑!”
“在适当的时机他跳下来了!”
“不行,他发过誓终生不下树……”
“算了吧,他替自己立了规矩,也可以定出例外……”
“嗨,一旦开始破例……”
“不,我告诉您:是她从窗口跳上橄榄树!”
“那他们怎么干呢?很不方便……”
“我说他们互相连碰都没碰一下。是的,他追求她,或者是她答应了他。可是他在那树上不下来……”
是,不是,他,她,窗台,跳,树枝……争论喋喋不休。未婚夫们,丈夫们,现在如果他们的恋人或妻子抬头望树,可要留神了。女人们,从她们那方面来说,一见面就“叽叽叽……”她们议论谁呢?他。
凯基娜或者不是凯基娜,通奸的事情是有,我哥哥却从来没有从树上下来过。有一次我遇见他肩上扛着床垫,就像平时我们看见他把火枪、绳子、斧头、行囊、水壶、火药瓶扛在肩上一样自然。一个名叫朵萝特阿的风尘女子,曾跑来告诉我,她同他幽会过,是她自己主动要求的,不是为了赚钱,而是想对他有所了解。
“你的印象如何呢?”
“嗨!我很满意……”
另一位,那个叫佐贝依达的,对我讲了一个她梦见了“在树上攀援的男人”(她这么称呼他)的故事,这个故事是那样的真实而详尽,使我相信这是她真正经历过的事情。”
当然,我不了解这些风流韵事是如何进行的,柯希莫倒真是对女人们有某种魅力,自从他同那些西班牙人相处之后,他学会了更加注意修饰自己的外表,他不再穿着兽皮像只狗熊似地到处跑了。他穿长袜子和考究的燕尾服,戴英国式的大礼帽,刮胡须,戴假发。甚至,人们已经能够根据他如何打扮而断定他是去打猎还是去幽会。
有那么一段风流佳话,翁布罗萨当地的一位中年贵妇人。(我不披露其姓名,她的儿孙们还住在这里,说这些可能得罪他们,但在当时可是一件尽人皆知的事情),总是坐马车出门:独身一人,带着一个赶车的老车夫,她让他沿着大路走一段之后拐入森林。到了某一地点,她就说:“焦维塔,”她叫车夫,“林子里长出了许多蘑菇。他去吧,采满了这只篮子,再回来。”她交给他一只大篓子。这个可怜的人,拖着寒风湿病的腿,走下座位把大篓子背上肩,离开道路,开始在蕨草和露水中探路,一步步走进山毛榉里,在每一片叶了下寻找,以便发现一朵牛肝菌或一朵马勃菌。与此同时,那贵妇人从马车里消失了,仿佛被从空中劫走,到了路边高高的树上的繁枝密叶里。其余的事情就不得而知了。只是好几次,有人从那里经过时,看见马车空着停在森林里。后来,就像她失踪时一样神秘,那贵妇人又端坐在马车里了,含情脉脉地凝视着。焦维塔回来了,腿上手上粘满泥土,带回放在篓子里很少几个采集到的蘑菇,马车又启动了。
诸如此类的故事人们说得很多,特别是在一些热那亚贵妇的家里,她们为有钱的男人们举行聚会(当我是单身汉时,也经常去),于是有五位太太产生了去拜访柯希莫的愿望。人们说他在一棵橡树上,现在那棵树还叫五雀橡树,我们上年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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