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桥遗梦》第21章


鹰〃。卡明斯的高音萨克斯管吹奏手。照片旁署名罗伯特。金凯。当地音乐家协会给了我卡明斯
的地址;并且告诉我他有好几年没有参加演出了。地址是塔科马一个工业区附近一条叉道。
我登门几次才碰到他在家。开头他对我的提问有点防范;不过我说服了他;使他相信我对
罗伯特。金凯的兴趣是严肃的;善意的。 之后;他就亲切地;敞开来谈了。他同我谈话时七十岁;
我总是打开录音机让他告诉我有关罗伯特。金凯的情况。以下是略加整理的他的谈话记录。
〃夜鹰〃卡明斯谈话录
我那会儿住在西雅图;在肖蒂乐队干活儿;我需要一张好的黑白相片做广告。那个吹铜管
儿的告诉我有个家伙住在那儿一个岛上;照得不赖;他没有电话;我就给他寄了一张明信片。
他来了;可真是个怪里怪气的外乡老汉;穿着件仔裤;靴子;桔黄背带;拿出那老掉牙的破
相机;看上去简直就不像还能开得动;我心想;呵呵!他让我拿着号靠一块浅色墙呆着;要我就
就这么说;不停的吹。开头的三分钟那小子就站在那儿盯着我看; 真是死盯着我看;那是你从
来没见过的最冷冰冰的蓝眼睛。
过了一会儿他开始照相;然后他问我能不能吹;我吹了。 我吹了大约有十分钟;他
就在那儿不停地扣扳机;照了一张又一张;然后他说:〃好了;我照好了;明天就给你。"
第二天他把相片儿拿来了。我真给镇住了。我过去照过好些相。 可这几张是最棒的;比以
前所有的都好得多。他要了我五十元;我觉得挺便宜。他谢了我;走了。他往出走时问我在哪儿
演奏;我说〃肖蒂乐队〃。
过了几个晚上这后;有一次我往观众席里望;瞅见他坐在旮旯里一张桌子边儿;听得绝对
认真。从此他每礼拜来一次;总是在礼拜二;总是喝啤酒;不过喝得不多。
我有时候在休息时过去跟他聊几分钟。他挺安静;话不多; 不过确实挺好处的。他总是有
礼貌地问我可不可以吹一曲。过了不久我们有点熟了。 我喜欢到港口去看水;看船;发
现他也是。后来熟到一块儿坐到长板凳上聊天;一聊就是一下午。也就是一对老家伙随便谈谈
心;都觉得自己有点儿跟不上趟;有点过时了。
他常带着他的狗;挺好的狗;他管它叫〃大路〃。
他懂魔力;搞爵士音乐的也都懂魔力;也许正因这个我们谈得来。你吹一个调子已经吹了
几千次了;忽然有一套新的思想直接从你的号里吹出来;从来没有经过你头脑里的意识。他说
照相;还有整个人生都是这样的。然后他又加一句;:跟你爱的一个女人做爱也是这样。"
他那会儿正在干一件事;想把音乐转变成视觉形象。他跟我说:〃约翰; 你知道你吹
这支曲子的第四节时差不多总是即兴重复的那调子吗?好了;我想我那天早晨把
这拍成照片了。那天光线照在水上恰到好处;一只蓝色的苍鹭正好同时翻过我的取景器;我当
时听到你吹那重复的调子;同时也真正看见了那曲调;于是扣下扳机。〃
他把所有时间都花在这把音乐变成形象的工作上;简直着了迷。不知道他靠什么过日子。
他很少讲他自己的生活。我一直只知道他照相旅行过好多地方;再多就不太知道了。可是
有一天我问起他脖子挂的链子底下的那个小东西。凑近着可以看见那上头刻着〃弗朗西丝卡〃
我就问:〃这有什么特别意思吗?〃
他好一阵了没说话;光盯着水看。然后说:〃你有多少时间?〃〃得;那天是礼拜一;是我的休
息日;所以我说我有的是时间。〃
他讲开了;像是打开了水龙头;整整讲了一下午;一晚上。 我觉得他把这事藏在心里已经
很久很久了。
从来没提过那女的姓什么;也没说过这事发生在哪儿。可是;说真格的!罗伯特。金凯讲她
的时候真是个诗人。她一定是个人物;一位了不起的女士。他开头先引了他为她写的一篇文章
我记得题目好像是叫个什么〃零度空间〃。 我记得我当时觉得这像奥奈特。柯尔曼的自由体即
兴曲。
好家伙;他一边说儿一边儿哭。 他大滴大滴眼泪往下落;老人才这么哭法儿;也就是萨克
斯管才这么吹法儿。 这以后我才明白为什么老是要求我吹。于是;说真格的;我开始喜
欢上这小子了。能对一个女人这么钟情的人自己也是值得让人爱的。
我老是想着这件事儿;想着他跟那个女人共同有的那东西力量有多强大;想着他叫作〃老
方式〃的东西。 于是我对自己说:〃我一定要把那力量;那段爱情演奏出来;让那〃老方式〃从我
的号里吹出来;这里头有一种他好的特别抒情的东西。〃
于是我就写了这个曲子…………花了我三个月时间。我要保持它简单;优雅。复杂的玩意儿好
弄。简单才难。 我每天都在那上头花功夫;直到开始对头了。然后我又下点功夫把钢琴和低音
提琴的过门谱子写出来。最后有一天晚上我演奏了这个曲子。
那是星期二晚上; 他跟往常一样;在听众席里头。反正那是一个不太热闹的晚上;可能一
共有二十来个人;没人太注意我们乐队。
他静静地坐在那儿; 像往常一样全神贯注地听;我透过麦克风说:〃我现在要吹一支我为
一个朋友作的曲子;名叫。〃
我说这话时看着他。他正盯着他那瓶啤酒看;可是我一说出〃弗朗西丝卡〃;他就慢慢儿抬
起头看着我;用两只手把他的灰色长发往后拢一拢;点起一支骆驼牌香烟;两只蓝眼睛直勾勾
看着我。
我把那号吹出从来没有过的声音; 我让它为他们分离的那些年月;为他们相隔的那千万
里路而哭泣。在第一小节有一句立调;好象是在呼她的名字:〃弗朗。。。。西丝。。。。卡〃
我吹完之后;他笔直的站在桌边儿;笑着点点头;付了账;走了。以后每次他来我都奏这支
曲子。他为报答我写那曲子; 把一张古老的廊桥照片儿装好镜框送给我;现在就挂在那儿。他
从来没告诉我他在那儿照的;只是紧挨着他的签名底下写着〃罗斯曼桥〃。
可能是七。八年前; 有一个礼拜二晚上他没出现。下一个礼拜还没有。我想他可能病了还
还是出了什么事儿; 开始担心起来;就到港口去打听。谁也不知道他。最后打到了一条船到他
住的那个岛上去;那是在水边的一间旧屋子;说实在的就是个棚子。
我在那儿探头探脑的时候有个邻居过来问我干什么; 我告诉了他;邻居说他十天以前就
死了。说真格的;我听了以后心里可难过了;现在还难过。我非常喜欢他;这家伙就是有点不寻
常;我觉得他知道好多我们大家都不知道的东西。
我向邻居打听那条狗;他不知道;说他也不认识金凯。我就给动物收容所打电话;可不是;
〃大路〃就在那儿。我到那儿把它领出来给了我的侄子。我最后一次看见它;它正跟那孩子亲热
呢;我心里觉得挺舒坦。
总之;就是这么回事。我打听到金凯的情况之后不久; 我的右胳膊出了问题;只要吹二十
分钟以上它就发麻;是一种脊椎病。所以我就不再工作了。
可是;说真格的;他跟那个女人的故事一直缠着我。所以每礼拜二晚上我都拿出我的号来
吹我为他写的那支曲子;我就在这么吹;完全自个儿吹。
不知怎么回事儿;我吹的时候总是瞅着他送给我的那张照片。有点儿什么特别的因缘;我
说不上来;反正我吹那曲子的时候眼睛总是离不开那照片。
我就站在那儿;在天擦黑的时候;把这老号弄得呜呜哭; 那是我在吹那曲调;为了一个叫
罗伯特。金凯的男人和他管她叫弗朗西丝卡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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