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第32章


我弄来的东西卖掉以后,钱分6份,每个人能得5戈比甚至是7戈比。 
有了这点钱,吃一天饱饭可没什么问题了。但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用途。 
维亚赫尔每天必顺给他母亲买4两半伏特加,否则就要挨揍。 
柯特斯罗马想攒钱买鸽子。 
楚尔卡挣了钱给他母亲看病。 
哈比攒钱,是为了回家乡。他舅舅把他从家乡带到这儿来以后就死了,哈比不知道家乡的地名,只知道是在卡马河岸边,离伏尔加河不远。 
我们编了个歌,逗这个斜眼的鞑靼孩子: 
卡马河上一座城。 
到底在哪儿不清楚! 
用脚走不到,用手够不着! 
开始哈比很生气,维亚赫尔说: 
“别,别这样!好兄弟之间还生气吗?” 
哈比有点不好意思了,也跟着唱起了这支歌儿。 
与偷木板相比,我们更喜欢捡破烂儿。春雪消融或是大雨滂沱之后捡破烂儿,就更有意思了。 
在集市的沟沟渠渠中,我们总能找到钉子、破铜、烂铁,有时还能捡到钱! 
可我们得给看货摊的两个戈比,或是央求半天得到他的允许。 
挣钱不容易,我们几个之间却很好,偶尔有小的争吵,但是没打过架。 
维亚赫尔在别人吵架时,经常会说: 
“这有必要吗?” 
我们想一想,确实没有必要。 
他叫他的母亲为“我的莫尔多瓦女人”,我们倒是没有觉着可笑。 
“昨天,我的莫尔多瓦女人回家的时候,又喝得烂醉如泥! 
“她啪地一下把门摊开,在门槛上一坐,像只公鸡似的唱起来了!” 
楚尔卡问: 
“唱的什么?”维亚赫尔学着他母亲尖声尖气地唱了起来: 
收养小伙沿街走,手拿皮鞭吼一吼;挨家挨户用皮鞭,甩出孩子们满街溜。 
哟哟嗨,你看那晚霞似火红,收养小伙儿笛声悠,小村入梦甜悠悠。 
他会唱很多这么热烈欢乐的歌儿。他接着说: 
“后来,她坐在门槛上睡着了,屋子里冷得要命,我拉她拉不动,差点没把我们冻死……“今天早晨,我说:‘你醉得真厉害!’她说:‘没什么,你再等一等,我很快就会死的!’” 
楚尔卡说: 
“是的,她快死了,全身都肿了!” 
“你可怜她吗?”我问。 
“怎么不?她是我的好妈妈……”维亚赫尔说。 
我们知道他母亲常打他,可是我们又都相信她是个好人! 
有不走运的时候,楚尔卡也会提议: 
“来,咱们每个人凑一戈比给维亚赫尔的母亲买酒吧,要不她会挨揍的!” 
维亚赫尔非常羡慕我和楚尔卡,因为我们两个识字。 
他揪住自己的尖耳朵,细声细气地说: 
“埋了我的莫尔多瓦女人之后,我也去上学,我给老师一躬到地,让他收下我。 
“学成之后,我就去找主教,请他收下我作园丁,要不,就直接去找沙皇……” 
春天,莫尔多瓦女人死了。 
楚尔卡对维亚赫尔说: 
“去我们家吧,我妈妈教你认字……” 
没多久,维亚赫尔就高昂着头,念招牌上的字了: 
“食品货杂店……” 
“食品杂货店,笨蛋!” 
楚尔卡说。 
“嗨,我把字母念颠倒了!” 
“那就错了!” 
“噢,你看,字母活蹦乱跳的,它们喜欢别人念它们呢!” 
维亚赫尔对山川树木、花鸟草木的爱让我们感到好笑,也感到吃惊。 
如果我们之中的谁坐在了小草上,维亚赫尔就会说: 
“别糟踏草啊,坐沙地上不一样吗?” 
谁也不敢当着他的面去折一枝白柳,如果让他看见了,他会一耸户膀: 
“见鬼,你们干什么?” 
每到星期天,我们都会玩一种游戏:傍晚的时候,一群鞑靼搬运工从西伯得亚码头回家,路过我们的十字路子口,我们就会向他们扔草鞋。 
开始他们对我们又追又骂,可后来他们也觉着有意思,事先也准备些草鞋,还经常将我们准备好的草鞋偷走,弄得我们束手无策,大叫: 
“这还算什么游戏啊?” 
最后他们把草鞋分给我们一半,战斗开始。 
一般是在他们守,我们攻。我们高声叫喊着围着他们转,向他们扔草鞋,如果我们谁被草鞋绊倒了,他们也叫喊,还大声地笑。 
这个游戏持续的时间特别长,周围围满了小市民,他们为了维护他们的体面,照例要嘟囔一阵子。 
战斗结束以后,鞑靼小伙子们常请我们去吃马肉,还就着奶油核桃甜心喝浓茶。 
这些身高体壮的人的身上有一种让儿童容易理解的东西,他们没有一丝恶意的诚实和他们相互之间无私的帮助,都深深地吸引了我们。 
他们之中有一个叫卡西莫夫的歪鼻子,具有神话般的力量!有一回,他把一个27普特重的大钟从货船上搬上了岸,他大叫着: 
“噢,噢! 
“年淡——臭鸡蛋!” 
“扯淡——扯淡!” 
还有一回,他把维亚赫尔放在他的手上,举了起来,说: 
“看,上天喽!” 
如果天气不好,我们就聚在雅兹家他父亲看坟的小屋中。 
雅兹的父亲长得歪歪扭扭,浑身脏得让人无法接近。 
他快活地眯着眼说: 
“上帝保佑,别让我失眠!” 
我们带来三钱茶、四两糖、几块面包,还给雅兹的父亲带来四两伏特加,这是必不可少的。 
“听说了没有,后天特鲁索夫家为死人办祭日,有盛人的宴会,咱们去那儿!” 
“他们家的厨娘会都收起来的。” 
无所不知的楚尔卡说。 
维亚赫尔望着窗外的坟场,说: 
“不久就可以到森林里去了,太好了!” 
雅兹沉默地把他自己从垃圾堆里捡来的木马、碎铜片、扣了、缺腿马拿出来,让我们看。 
大家喝茶,雅兹的父亲喝了他那一份酒以后,爬到炕炉上,用猫头鹰似的眼神盯着我们说: 
“噢,你们怎么不死啊?” 
“你们这些小偷儿们,好像早就不是孩子了!” 
“上帝保佑,别让我失眠!” 
维亚赫尔说: 
“我们不是小偷儿!” 
“不是小偷儿?那,就是贼娃了……” 
他罗嗦得让我们厌烦时,楚尔卡就会骂他一句: 
“够了,废物!” 
因为他的话题离不开谁家有病人,哪个病人要死了之类的事,他还故意逗弄我们: 
“噢,小子们,害怕了?” 
“告诉你们吧,有个胖子要死了!” 
“噢,要许久许久才能烂掉呢!” 
我们让他住嘴,可他还是喋喋不休: 
“你们也得死……” 
“死就死,死后当天使……” 
维亚赫尔说。 
“你们?哈哈,你们,还去当天使?!” 
他大笑不止,又滔滔不绝地讲起死人的事来。 
“啊,三天前埋了一个女人,我知道她的经历,孩子们,听着我告诉你们……” 
他喜欢讲女人,而且总是污言秽语地,不过,他的口气中有一种思索的味道,所以我们听得还挺入迷。 
“别人问她:‘谁放的火?’” 
“她说:‘我放的!” 
“唉,她干吗这么说呀!上帝保佑,别让我失眠……” 
几乎每一个躺在坟里的人的历史,他都一清二楚。他好像在我们面前打开了各家各户的大门,让我们看看他们都是怎么生活的。 
他能讲到天黑,再从天黑讲到天明。 
可是黄昏刚刚到来,楚尔卡就要走;“我得回家了,要不妈妈会害怕的。谁跟我一起走?” 
大家都走了。 
雅兹关上门,闷声闷气地说: 
“别了!” 
“别了!” 
我们回答他,留他在坟地里总让我们感到有点不安。 
柯斯特罗马说: 
“明天咱们再来时,他也许已经死了。” 
“雅兹比我们还苦!” 
“我们不苦,一点也不苦!” 
维亚赫尔反驳着楚尔卡。 
是的,流浪街头,自由自在,何苦之有?相反,我心中常常涌动着一种伟大的感情,我太爱我的伙伴们了,总想为他们做点好事。 
不过,街头的流浪为我在学校的生活造成了麻烦。他们叫我“捡破料的”、“臭要饭的”,还说我身上有垃圾味儿! 
我感到莫大的污辱,因为每次去学校前我都会换上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 
上完了3年级,学校奖给我一本福音书、一本克雷洛夫的寓言诗,还有一本《法达·莫尔加那》,还有一张奖状。 
姥爷见到这些奖品,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兴奋,他要把书锁到他自己的箱子里。 
当时,姥姥已经病倒好几天了,她没钱,几乎也没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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