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火枪手》第143章


米拉迪听到这两句话,她又怀有一线希望之光。
“达达尼昂!达达尼昂!”她叫道,“你还记得吧,我曾多么地爱你呀!”
年轻人站起来,向她走近一步。
这时,阿托斯霍地抽出剑,挡住了达达尼昂的去路。
“如果您再向前跨出一步,达达尼昂,”他说,“我们就一起格斗一场。”
达达尼昂跪下来祈祷着。
“抓紧吧,”阿托斯接着说,“刽子手,履行你的义务吧!”
“听命,大人,”刽子手说,“因为我也是真正的善良的天主教徒,我坚信对这样的女人履行公职是正义的。”
“说得好。”
阿托斯向米拉迪走近一步。
“我原谅您,”他说,“我原谅您对我作出的损害;我原谅您破坏了我的前途、毁掉了我的荣誉、玷污了我的爱情,以及您播下的绝望永远影响我对您的拯救。请您宁静地死去吧。”
温特勋爵也走上前来。
“我饶恕您,”他说,“我饶恕您毒死了我的哥哥,饶恕您杀死了白金汉勋爵大人;我饶恕您断送了可怜的费尔顿的生命,我饶恕您对我本人的多次不良企图。请您宁静地死去吧。”
“而我呢,”达达尼昂说,“请您原谅我,夫人,原谅我曾采取有损绅士风度的手段激起您动怒;作为抵偿,我原谅您毒死我可怜的女友和您对我多次残酷的报复,我原谅您,我为您哭泣。请您宁静地死去吧!”
“Iamlost!①”米拉迪用英语喃喃自语,“Imustdie.②”
这时,她自己站起身来,向她周围扫视一番,那闪灼的目光仿佛从带火的眸中射出一般。
……………………
①英语:“我完了。”
②英语:“我必死无疑。”或“我该死。”
她是看了,但什么也没有看见。
她是听了,但什么也没有听见。
她周围拥有的只是她的仇敌。
“我到哪儿去死?”她问。
“到对岸,”刽子手回答说。
于是他让她上了渡船,当他自己正要迈步上船时,阿托斯给了他一笔钱。
“拿着,”阿托斯说,“这是处决的代价;要让人们看清楚,我们是以审判官的身份办事的。”
“很好,”刽子手说;“那现在该轮到这个女人知道,我不是在从事我的职业,而是在履行我的义务。”
他将钱扔进河里。
小船载着罪犯和行刑者向利斯河的左岸驶去;其他所有的人都留在利斯河的右岸,并且全都屈膝跪倒在地。
小船顺着船索,在此时倒映于水中的一片淡云的反射下,缓缓游弋。
右岸的人看见小船抵达对岸;船上的人在淡红色的视野中浮现着黑黑的身彩。
在行驶过程中,米拉迪终于解开了捆在她脚上的绳子。当船靠岸时,她轻轻一跳上了岸,然后拔腿就逃。
可是地面是潮湿的,逃到河堤的护坡顶,她脚下一滑,跌跪在地。
也许是一种迷信的意念在叩击她的灵魂,她明白上苍在拒绝救她,于是她低着头,双手合十,仍保持她跌倒时所处的姿势一动不动。
这时候,河对岸的人看见刽子手慢慢抬起双臂,他那阔大的剑锋在残月下反射出一道寒光,抬起的双臂直落而下,只听剑锋的呼啸和牺牲品的一声喊叫,然后,被砍断了的一块东西随着手起刀落瘫倒在地。
这时,刽子手才脱下他的红色大氅,铺在地上,将尸体先放进去,再扔进脑袋,然后抓起大氅四角一捆,拿起背在肩上,重又登上了小船。
行至利斯河中央,他停下小船,将他的包裹悬在水面之上:
“让上帝的正义开道吧!”他大声喊道。
他松开手,让尸体落进最深的水中,河水立刻将它吞没。
三天过后,四个火枪手回到巴黎;他们的假期已到,于是当天晚上,他们一起对特雷维尔先生作了惯例的拜访。
“怎么样,先生们,”为人正直的火枪队队长向他们问道,“各位在游览中玩得可开心?”
“棒极了!”阿托斯咬着牙答道。
第六十七章 结局
翌月六日,国王恪守曾答应红衣主教按时离开巴黎重返拉罗舍尔的诺言,从首都出发了,刚刚谣传白金汉新近被杀的消息仍使他飘飘然而忘乎所以。
王后尽管事先得知她情所独钟的男人正身遇险境,但当有人向她禀报噩耗时,她不想信以为真;甚至她有失谨慎地大叫起来:
“那是谣言!他不久前还给我写过信。”
可是第二天,她终于不得不信这个凶耗了;因为拉波特像所有人一样,受查理一世之令暂留英国后回来了,并带回了白金汉交给王后的遗物。
国王高兴之极;他非但掩饰高兴之情,甚至当着王后的面故意表现这种得意。路易十三心胸狭窄,缺乏宽厚和大度。
然而时过不久,国王重又变得心情抑郁,身感不适,他的额头不是那种长久开朗的额头;他觉得一回到营地,他又要过上束缚的生活,但他还是回到了营地。
红衣主教对于他是一条具有慑服力的游蛇,而他则是在枝头上来回飞跳的小鸟,无法摆脱它的长芯。
所以,归返拉罗舍尔实在是充满着凄凉。我们的四位朋友尤为使他们的同伴感到诧异,他们一起肩并肩地行路,目光阴沉,脑袋低垂。阿托斯时而抬起他那宽阔的前额,双眸中闪灼着一束亮光,双唇上掠过一丝苦笑,随后,又和他的伙伴一样,不由自主地重又陷入沉思。
护驾队伍一抵达一座城池,将国王引进下榻之后,四个朋友不是躲进宿地就是某家僻静的酒馆,他们既不耍钱也不饮酒,仅仅一边低声谈话,一边留心窥视是否有人偷听。
有一天,国王途中停下捉雀,四位朋友按其往常习惯没有随从放猎,而是在大道边的一家酒店中停了下来;这时,从拉罗舍尔纵马飞驰而来的一个汉子也在酒店门前停蹄,以便喝上一杯,而他的目光则凝视着四位火枪手围坐的房间。“喂!那是达达尼昂先生吧!”那汉子说,“我看到坐在里面的不是您吗?”
达达尼昂抬起头,发出一声快乐的叫喊。被他称为其影子的这个人,正是默恩的那个陌生人,也就是在掘墓街和阿拉斯遇见过的那个陌生人。
达达尼昂拔出佩剑,冲到门口。
但这一次,陌生人不仅没有逃,而是匆忙跳下马,径直向达达尼昂走来。
“啊!先生,”年轻人说,“我到底又碰到您了;这一次您逃不了我的手!”
“我也无意想逃,先生,因为这一次我是到处寻找您;我以国王的名义要逮捕您,我要奉劝您必须向我交剑投降,先生,并且不得抗拒;不要拿脑袋开玩笑,我警告您。”
“您究竟是什么人?”达达尼昂收剑问道,但他没有交剑。
“我是罗什福尔骑士,”陌生人回答说,“是黎塞留红衣主教的侍从,我受命要将您带到红主衣教阁下身边。”
“我们正在返回红衣主教阁下身边,骑士先生,”阿托斯近前说道,“您要相信达达尼昂先生的诺言,他马上就直接前往拉罗舍尔。”
“我必须将他交到卫士之手,再由他们送回营部。”
“我们以绅士的诺言担保,一定会为红衣主教阁下效劳的,但我们也以绅士的诺言担保,”阿托斯紧蹙眉峰说,“达达尼昂先生不会离开我们。”
罗什福尔骑士向后瞥了一下,发现波托斯和阿拉米斯早站在他和店门之间;他明白,他已完全处于四条汉子的控制之中。
“诸位,”他说,“如果达达尼昂先生愿意向我交出剑,并且和诸位一样说话算数,那本人会很高兴地答应由你们把他带到红衣主教阁下的行辕。”
“我向您担保说话算数,先生,”达达尼昂说,“这是我的剑。”
“这样做对我方便多了,”罗什福尔说,“因为我还得继续赶路。”
“如果是为了再找米拉迪,”阿托斯冷冷地说,“那就不必了,您是再也找不到她了。”
“她现在怎么啦?”罗什福尔急忙问道。
“请返回营地吧,您会知道的。”
罗什福尔沉思片刻,然后想到离絮尔热尔只有一天行程,红衣主教将要前往那里迎驾,于是他决定听从阿托斯的建议,和他们一同回程。
再说,这样回去对他有利,这就是他能亲自监视他的囚犯。
他们一行重又登程赶路。
第二天下午三点钟,他们到达絮尔热尔。红衣主教正在那里迎候路易十三国王。君臣二人嘘寒问暖,互致友善之情,为法兰西能摆脱煽动全欧敌视法国的疯狂敌人共祝鸿运高照。此后,红衣主教从罗什福尔口中得知达达尼昂已经被捕,便急于相见,故告别国王,同时邀其翌日前去观看已经竣工的大堤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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