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是什么意思》第38章


呼“pretty”。我就没那么善良了,夸她漂亮的时候说得阴阳怪气的。她确实很漂亮、很有档次,我的意思是,她的脂粉、口红和眼影确实很漂亮、很有档次,至于下面的脸,实在是没看到,恕我不便评价。虽然英语单词多了点,英式发音也太标准了些,但是从我能听懂的那部分判断,她的举止谈吐修养还是极好的。我不想贬损任何人,只是清楚地意识到,我和面前这一对珠联璧合的玉人真的不是一路人。
这顿饭还没在我胃里消化,这件事已经被我脑子过滤掉了,几天后突然想起来,只是觉得可笑,居然一点依依的留恋和痛惜都没有。我回忆那天的事,连带以前和燕申如的交往,包括最后一次我痛骂他,是因为阿寒。思绪就此拐了弯,想起东方来,想起跟他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想起他对我的种种放纵和宽容,想起他幽幽的黑亮眸子,深深深深地闪着寒光,还有唇边嘴角嘲讽般的似笑非笑。
想着想着就惊疑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我们小半年不联系也是有的,但那是我不联系他,他找不到我是正常,可他是不动的、不变的,我要找他永远不会落空。我找不到他,从7岁我们开始交往起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莫非阿姨的病情有变化?
第二天我就在医院里证实了头天晚上的预感。
“初一开始几天都是我值班,死亡证明就是我开的。她去得很快,也很平静。她儿子送走的,后来就不知道了。”到底是见惯了生死的人。说的人波澜不惊,听的人山崩地裂。
原来如此!我掉头就跑,飞奔去他们家。
铁门锁着,上面留了一个电话,打过去居然是房产中介公司,客气而官样:“小姐您有兴趣买房吗?房子是本公司收购的,付的现金。时间是两个月前。房主?他的情况我们一无所知。即使知道也不能提供给私人,这是起码的商业道德,请您谅解。”
我再杀回来找小木屋的房东。“退租了。好像……就是正月十五那天,大概是生意做亏了吧,很~~心灰意冷的样子,我还劝了他两句。……我哪知道他去哪里了?”
他消失了?
奔波了一天,我从山上恍恍惚惚地下来,坐在临鹤湖边看水。水里的人影儿一副痴痴迷迷、摸不着头脑的傻样子,看着就让人恶心,我丢一块石头,把人影儿打碎了。
他消失了。东方寒消失了。我一遍遍的这样告诉自己,却怎么也不明白“消失”是什么意思。东方阿姨去世了,然后东方寒就失踪了,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阿姨去世虽然突然,还算在情理中,毕竟已经是胃癌晚期。可是阿寒消失了是怎么回事?他不见了,不知道去哪里了,我再也找不到他了。这、这怎么可能?我的世界怎么可能没有他存在?我发脾气的时候、倒霉的时候、想骂人的时候、有麻烦的时候、心情不好的时候、想找个人说话的时候……东方寒,这个混帐王八蛋,他怎么可以不在!?
我突然就暴怒起来,这个混蛋!就算阿姨去世让他痛苦,也不该无声无息地消失啊,他眼里心里还有没有我?我为了维护他可以跟燕申如闹掰,他有事了却无视我的存在,悄无声息地玩失踪,他怎么可以!他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背叛我,敢离我而去。我跳起来,东方寒,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揪回来,就地正法!以效儆尤!
…………
狼狗狂吠中,粗俗不堪的女人汲了拖鞋出来,吊着眼睛打量人:“你看起来还像个正经女孩子家嘛,也找黑皮?他在楼上,你自己去吧,我跟他爸结婚后他就没跟我说过话。”
黑皮的马子大大方方的,衬托得王远冰局促不安,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子。黑皮还是老样子,见了远冰马上松开了他的女朋友,掐了烟、收了酒瓶,神情端庄地请坐、奉茶、上水果。正襟危坐,说话还带普通话腔调。
“鬈毛不是跟你一起走的吗?头一年还写过信,也是你转的呀。后来就再没来过消息了。这小子不够意气。……刺头?不要找了,他在号子里过的年,下个月出来。……乌龙好象带着阿媚去南方发展了吧,你不知道这两年严打可厉害了,还就只有我和鬈毛英明,乘早脱身了,我现在……喂,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吃个便饭再……”
…………
“卖花的大妹子?当然认得,那时侯她挺着大肚子来这里,还是我给她喂的粥、找的房子呢。这么多年真不容易。唉,她家孩子还不争气,在外头打架。我想想……她是去年重阳后走的,去东市她娘家了,好象是说不回了。她死了?没听说啊?也再没人回来过啊,唉,我就说她家孩子不争气嘛,造孽啊。……花园年前就租给菜农了,现在这里的地很值钱了。”
…………
“你找我们家阿媚?稀奇了,还真没有女的来找过她。——不知道,早多少年就不知道她死哪里去了。”
…………
孩童时代崇拜的人和物,每每有长久地影响。因为父母从小的“强化教育”,在小云的心里,冰姐姐始终有着几乎崇高的地位,是她须仰视才见的。所以,当冰姐姐给她电话时,虽然已经到了高三最后的关键时刻,她还是抽空去了,还喜不乐兹的。
“冰姐姐,你怎么学期中间跑回来了?大学真的好轻松好自由啊。……阿妹还是阿媚?刺头?都没听说过啊,住在我们旁边吗?……那个卖花的老女人?好小的时候见过,我们还跟她儿子打过仗吧?不记得了。……快乐门?这个倒听说过,不过整个云衣巷现在都拆迁了,要建步行街。……郊区中学去年并到西城职业中专去了。”
坐在火车上,四周鼾声如雷。我靠窗坐着,行同僵尸。一天两夜,逃票蹭车,往返三千里,粒米未进,者人不见。一切都发生得莫名其妙。仅仅因为一个人的缺失,整个世界竟然能变得如此荒诞、怪异,不可理喻。
我突然觉得奇怪,我拼了命的这样满世界找东方寒,究竟要干什么?从临鹤湖畔直接冲去火车站时,我满脑子只想着要找到他,当面把他臭骂一顿,从此割席、绝交、老死不相往来。可是就为了骂一通人,值得这样大动干戈吗?
我在干什么?我是不是疯了?我为什么要上穷碧落下黄泉地找他?
下了火车,我又回到了临鹤湖畔。居然不累、不饿、不神经错乱,目光炯炯地再去找房东:“你房子不是还空着吗?让我去看一下,就看一下。求你了。”
小木屋和梅树像是凝固的,还是去年腊月我走时的样子,但是门一开,我就魂飞魄散。书架和书没了、床上的被子没了、桌上的脸盆、暖壶、饭盒都没了,空得人心发慌。一切都昭示着人去楼空、人去楼空了无痕!
他是真的消失了。
我突然感到一阵窒息,一口气上不来。从7岁开始,十多年来,我早已习惯了他的存在,习惯他在我生活中招之即来、呼之即去,习惯我需要的时候有他的出现,习惯到视而不见、浑然不觉的程度,我习惯他如同习惯空气。可是现在,他消失了?
佛曾问比丘:你穿衣服时,注意的是什么?比丘说:衣服是否合适。佛问:你没有注意你穿衣服的手吗?比丘很吃惊:手吗?没有!我为什么要注意我的手呢?佛告诉比丘:衣服在你身外,手属于你自己,你却注意衣服而不是手。人是多么的愚蠢啊,对于非我的东西起“我所执”,对于切身的东西反而不起染爱,无动于衷……
手吗?我为什么要注意我的手呢?可是现在,手不见了。这是什么意思?
我把双手慢慢地举到眼前,翻来覆去地看。这双手,我用它干了多少事情,却从来没有这样观察过它,从来没有意识到它的存在。我把手握成拳藏到腋下。现在,手不见了,手没有了,这是什么意思?
他是我的手,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可是现在他消失了。我突然感到一阵窒息,一口气上不来。
不,我逼自己想,一定有什么东西错了,事情不会是这个样子的,小木屋不会是这样的,手也不会不见的。我把手拿出来,仔细端详,又摸摸自己的脸,摸摸自己的脖子,摸摸自己的胳膊,让每一寸肌肤都来证明手的存在。
手不会不见的。
我在小屋里幽灵般地绕,失魂落魄。我注意到床头的地上留着一堆烟蒂,是山一样巨大的一堆,最上面还倒插着大半根烟,他一定是还没等最后一支烟抽完,就作出了决定。决定?我狂乱的心开始沉静下来,一点点地恢复思考能力:他的妈妈去世了,她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深受打击,所以不得不暂时离开这座城市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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