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杀九十九次》第103章


奉冥君嘿了一声,幸灾乐祸,抱着胳膊在一边看好戏。
薛不霁瞪起眼睛道:“龚长云,你是不是活腻了?”
龚长云笑道:“那倒没有。只不过我和奉冥君设计害死风上青,你肯定是不会放过我的。我打也打不过你,这条命早就在你手里,你早取晚取,我都逃不开一个死字。”
薛不霁听他这么一说,心里要被他气死。这龚长云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无论他怎么整治,这人都是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让他仿佛一拳头打在棉花上。
龚长云伸出两指,将那冰冷的剑尖轻轻拨开:“储君殿下,寻你那边五叔时说不定还用得着我,这剑先收起来罢。”
薛不霁拿他毫无办法,只能将剑收回鞘中。
奉冥君这热闹看得不甚尽兴,满脸不快地挨着龚长云坐下。
晚上四人就在山里歇下。这山林中多有野兽虫豕出没,薛不霁让奉冥君生火,奉冥君折腾得满脸黑灰,才勉强生出篝火来。
他一向爱洁,对自己容貌又十分看重,用手擦了擦脸上黑灰,见脸上怎么擦也擦不干净,登时满脸沮丧郁卒。龚长云在一边摇着扇子,笑道:“奉冥君不必如此颓丧,反正你也看不到自己的模样,就在心里把自己想象得妙洁美好,不就是了吗?”
奉冥君嗤了一声:“自欺欺人。”
龚长云握着扇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哎,人的一生,就是一个谎言,不是这个世界在欺骗你,就是你自己在欺骗自己。骗来骗去,习惯就好嘛。”
奉冥君不理会他这番歪理邪说,一个人坐到火堆边上,痴痴愣愣地看着薛不霁。
薛不霁正在和韩冬至说话,感觉到他的视线,转过头来问道:“你看我干什么?!”
奉冥君正想说:“你和你大哥一点都不像。”这话到了嘴边,又叫他咽了下去,仿佛故意逗薛不霁生气似的,说:“眼睛长在我身上,我想看哪里就看哪里。”
薛不霁果然生气了,眼中流露出厌憎。这眼神叫奉冥君更加兴奋,满脸潮红。
龚长云在一边笑呵呵地说:“储君殿下,咱们这位奉冥君,素来喜欢看漂亮俊俏的少年郎,他看你,是喜欢你哪。”
薛不霁脸上一红,韩冬至皱起眉头,斥道:“休要在我子侄面前说这些浑话!”
奉冥君轻轻嗤笑一声,在远离火堆之处躺下。薛不霁听见这声嗤笑,知道他在取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
龚长云大摇其头,扇着扇子在火堆边躺下:“霜雪君子呀霜雪君子,我原以为您是个洒脱快意之人,哪知道您也叫那世俗礼教毁得不轻啊。”
他头枕着胳膊,轻松惬意地摇着扇子:“情情爱爱,是这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情,就连这些长于林泉,未曾开化的妖都明白,偏偏你们非得遮遮掩掩,还不如妖怪坦诚。”
薛不霁瞪着他:“他是男人,我也是男人!”
龚长云笑道:“那有什么。照顾您的那个小狐妖侍女,不是还有一个人族的丈夫么。人族和妖族都能谈情说爱,男人和男人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薛不霁辩不过他,索性不理他,和韩冬至继续说话。
韩冬至也正疑惑为何他的年龄对不上,薛不霁便将环心岛的事简要说了,只是碍于有外人在此,不能泄露师弟的行踪,便说师弟摔死了,他是一个人流落到荒岛之上。
韩冬至听了,有些震惊。一旁的龚长云也睁开了眼睛,眼中精光一现,出声道:“原来这世上当真是天外有天。”
韩冬至又问了许多细节,皱眉沉思道:“我们韩家以封印见长,我祖上曾经说,这世界其实也是一个封印,只是我们韩家没人相信。若这种说法是真的,那我祖上又是怎么推断得出的?”
他想不明白,薛不霁当然更加想不出来。龚长云在一旁说:“那当然是因为,你祖上与当年封印这个世界的人有关!或许,就是他从旁帮助那封印之人。”
韩冬至抬起头,盯着他,示意他继续说。龚长云摇着扇子:“这个世界既然被封印在结界之中,那自然是有人刻意为之。先不说他的目的是什么,就谈谈他是怎么做到的。霜雪君子,您点选如今天下各大高手,有谁有这等实力,能将这一片神州大地封印起来的么?”
韩冬至摇头:“就是我们兄弟几个,加上妖族之王,加上天机门游惊梦,加上各城城主,怕也难有这个实力。”
龚长云笑道:“正是。所以当年那封印之人实力强大是其一,有许多人助他是其二!”
薛不霁见他们居然飞快地接受了封印这个说法,不禁有些茫然,看看韩三叔,又看看龚长云,问道:“你们当真相信这什么结界之说?”
韩冬至看他一眼:“事情明摆着,为何不信?”
龚长云摇着扇子,沉思片刻:“我小时候,在家里的古书上看过不少志怪传说,当时我就想,这些东西或许并非杜撰,而很有可能存在于另外一个世界。薛少侠,你能见到海,可以说是十分幸运了,为何要把眼睛蒙上,就是不肯相信你双眼所见的呢?”
“那他为什么要封印?”
“那必是有不得不为之的理由。”
薛不霁说不过他们两人,索性躺下,闭上眼睛睡下。韩冬至与龚长云却聊了起来,一直到篝火渐渐熄灭,两人才终于合眼。
第二日午后,四人终于到了月照江畔。江边正好有船家准备开船,薛不霁吆喝两声,叫那船家等等。
他拉着韩冬至,飞身上了船,奉冥君紧随其后,唯有龚长云一个人缀在后头,跑得不紧不慢。薛不霁双脚踏在船上,这才发现船头还坐着几名女客,令有一人负手站在船头,感觉到脚下船身晃了晃,那人转过身来,与薛不霁恰好四目相对。
登时两人都是一呆。
这人居然是师弟!
薛不霁很快想明白,韩冬至远在天红城,都能得到边五叔失踪的消息,师弟掌握着婆娑宫的人脉,又怎么会得不到。
他想必也是为了边五叔而来。
薛不霁转开眼睛,在一旁坐下。韩冬至看了江海西一眼,也挨着薛不霁坐下。江海西神色有些复杂,在薛不霁脸上流连了几眼,这才硬生生转过脸去。
龚长云气喘吁吁地上了船,拱手对众人抱歉地一笑,对那船家说:“这船是不是去长勺岛的?”
船家应道:“正是呢。这几位客官恰好也去长勺岛!顺风千里帆,青青蒲草岸,走了!”
他撑了一把竹篙,将船儿荡了开去。
龚长云对江海西拱手一笑:“这位少侠英雄年少,俊逸出尘,不知是何门何派?”
江海西微微一笑,颇为自矜,并不答话。他身旁一女道:“这位乃是我们婆娑宫的孙晴溪宫主。”
龚长云笑道:“哦,原来是婆娑宫的新任宫主,果真是英雄出年少啊。”
龚长云生得俊逸儒雅,飘然出尘,交谈起来也令人如沐春风,不多时已与这几女聊得熟络了。其中一女有些晕船,龚长云从他那破扇扇柄内取出一颗药丸:“此药专治头晕恐水之症,姑娘将它压在舌尖下头。”
那女子接过,将药丸子压在舌头下,果然很快脸色便有些好转。她身旁一颇为年长的女子笑着问道:“这位先生,不知您高姓大名,是何方人士?”
龚长云呵呵笑道:“在下小卒耳。名讳上龚下长云。”
几女听见他这名字,却都仿佛见了鬼一般。一女失声叫道:“青袖郎君龚长云?!”
龚长云颔首。
那年长女子上下打量他,半信半疑:“我听说,青袖郎君龚长云其实早已背弃人族,认贼作父,与群妖为伍。今日见了先生如此脱俗雅致,实不像那般卑鄙无耻之人,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龚长云早知道那日叫柳半成逃走,他在妖族的身份肯定是遮掩不住了,只是没想到就连船舟中与他萍水相逢的过客居然都知道这事,不由得叹息一声,摇头道:“没什么误会。”
那几名女子面露诧异之色,又见他坦坦荡荡,竟是毫不为自己辩解,看来江湖上的传闻都是真的了。几女登时坐得离他远了一些,闭口不再与他说话。
龚长云面露苦涩一笑,转过头去。
这时,那乘船的舟子将船桨转过来,戳了戳龚长云:“这位客官,既然你与妖族为伍,那就是非我族类了。不好意思,我这条船,只载人,不载妖,还请你下去吧。”
龚长云给臊得面上一红,韩冬至出声道:“这河中半途,你要人家怎么下去?”
那舟子昂着头,鼻孔朝天,冷漠道:“我可不知道。兴许他与妖族相处久了,也能使出许多妖法,变作一个大王八游过去也不一定。”
韩冬至正要站起来,被龚长云拦住。龚长云将外衫脱下来,交给奉冥君,请他帮忙看着,接着扑通一声跳入水里,当真往那长勺岛游了过去。
薛不霁咋舌,对那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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