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变》第72章


痒痒的,我喜欢。
就在我几乎要浑身放松之时,身后突然响起另一个男人沉闷的声音——“好像猎户座星云啊。”
我和周旋都吓了一跳,慌张地转回头来,才发现是吴寒雷教授。
他皱起眉头看着我们:“对不起,打扰你们了。我刚才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在西部的荒野上看星星。”
“我也是。”
“但终究是错觉。”吴教授拍了拍周旋的肩膀,“今晚陶冶和杨兵巡逻,你好好休息。”
吴寒雷走后,周旋恢复冷峻的神色,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再也不多说半句话了。他与我保持距离,独自走到黑暗中去了,我也不知道他睡在哪里。
我独自窝在三楼的女装店里,从没有过的寂寞感竟一下子涌上心头。要是现在有手机信号,有他的电话号码,一定给他发条短信,只需要三个字——“睡不着!”
没错,昨晚还睡得挺熟的我,这晚却辗转反侧,直到清晨,听到外面一片骚动。
郭小军死了,在四楼的更衣室里,身上被捅了许多刀,惨不忍睹。
虽然,没有人同情他,却让大家都感到了危险——就在我们这些幸存者中,竟然隐藏着一个杀人恶魔!
世界末日的第三天,周旋忙着仔细查看现场,与保安杨兵一起分析,研究谁的犯罪嫌疑最大。
整整一天,我跟在周旋后面折腾,毫无结果。对不起,他真的不适合做侦探,完全纸上谈兵,竟在分析密室杀人的可能性,简直弱到爆了!他那套东西只存在于小说里,不可能发生在现实当中。
令我奇怪的是,洗头妹阿香几次靠近我们,有种说不出来的意味,让我再也不敢看她第二眼——我相信她看我的目光带有敌意。
恰逢清明,周旋建议幸存者们到地下四层去祭拜死者,众人却对此嗤之以鼻——没人愿意靠近那堆尸体,何况已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臭。结果,只有周旋独自一人前往地底去“扫墓”了。
晚餐后,我坐在三楼星巴克的沙发上,想象自己是在周末的晚上,穿着宽松休闲的裙子,独自坐着喝咖啡,无忧无虑地消磨时光——但这只是幻觉,现实远远比想象残酷一万倍,说不定再过几天,我就会饿死或冻死或被杀死在世界末日的地板上。
周旋从地底扫墓归来,身上还带有尸体的气味。
我看着他单纯得让人怜悯的眼睛问:“你觉得我们还能活多久?”
“不知道。”他摆出哲学家的姿态,“也许一天,也许一个月,也许一年,也许永远……”
“我想活到七十岁就够了,我可不想做吸血僵尸。”
“但在世界末日,要实现这个心愿,恐怕难度不小。”
看到他说起话来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忍不住又要笑了,强迫自己正襟危坐:“那么,我们就只能在这里等死了?”
“要是你放弃希望,那就真的离死不远了。但是,只要你还有信念,不管遭受多大的苦难都坚持下去,我想你会一直活下去的!请相信人类的生命力是最顽强的,许多人被埋在废墟下没吃没喝十几天都能活下来,谁说地面上的人类都死光了呢?我们现在有那么多的食物,甚至还有电,真是老天给我们的恩赐!不管用任何方法,我们都要活下去!”
“所有食物吃光了怎么办?”
“吃一切可以吃的!”
“动物?”我正好看到中庭的对面,有一只白猫优雅地走过。
“那是必须的。”
“你太残忍了。”
“总比饿死强!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吃——”
“你吃过兔子吗?”
“兔子?”他可爱地搔了搔了头,一点都不像三十多岁的样子,更像个乳臭未干的高中生,“没有。”
“你听到过兔子的尖叫吗?”
“兔子也会叫吗?”他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是啊,人们听过猫叫狗叫鸟叫甚至老鼠叫,但几乎没人听到过兔子叫。
“我听到过。”我的肩膀微微颤抖,又回到那个寒冷的清晨,耳边响起刺耳的尖叫,“兔子只会尖叫,如果你听到过,便会永生难忘。”
“哦,还好我们这里没有兔子,我想地球上的兔子已经因世界末日灭绝了吧——伴随着人类灭亡时的尖叫,兔子也在尖叫吧?”
“最好不要听到!”
周旋盯着我的眼睛,靠近我轻声问道:“为什么要说这个?”
“我怕我们在这里等死,早晚都会发出临死前的尖叫。”
“你真的那么绝望吗?”
“你以为呢?”我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最不现实的人就是他,“你太天真了吧!不单单是我,其实,所有人心里都是这么想的!”
周旋低头沉默片刻,然后拉着我的手说:“跟我来。”
他的力道很大,让我无从挣脱,我也不想逃跑,跟着他走下两层楼梯,来到底楼走廊深处,一个靠近监控室的小房间里。
房里有几台电脑,还有颇为专业的麦克风和录音设备,这是所有大商场都有的广播室。他拉着我坐在椅子上,打开电脑调出CD库,拉出一串长长的点歌单。
NessunDorma——我果断地选了这首歌——普契尼的歌剧《图兰朵》中的《今夜无人入眠》。
周旋心领神会地点头,打开整栋大楼所有的喇叭,看着我的眼睛,按下播放键。
Nessundorma!Nessundorma!
安德烈·波切利的版本,我没有选择帕瓦罗蒂或多明戈或卡雷拉斯或是他们三人合唱的,因为安德烈·波切利是盲人,永远活在黑暗中,就像我们将永远活在世界末日的地下,永远都将是夜晚而没有白天,永远都是无人入眠的今夜。
几秒钟后,安德烈·波切利的嗓音,通过上下十几个楼层走廊间的喇叭,播送到整个地底的未来梦大厦。
开头两句就让我闭上了眼睛,周旋渐渐调高音量,达到演唱会般的效果。
突然,他大胆地抓起我的手腕,将我硬生生拽出广播室,来到底楼中庭的中央。从这里往上直到九楼,仿佛全世界最豪华的音乐厅,充满安德烈·波切利的歌声,如同一万个天使在耳边齐声合唱。
没人能逃过《今夜无人入眠》。地下所有的幸存者,除了重伤的不能动的,全都聚集到中庭,二楼与三楼的栏杆边,挤出男男女女的人头,寻找这让人心颤的歌声来源。
周旋紧紧抓住我的手,从冰凉变得温热的手,我没有抗拒,把头搁在他肩上,闭起眼睛,听咏叹调的高潮,卡拉夫王子已胜利在望——Dilegua;onotte!
Tramontate;stelle!Tramontate;stelle!
All‘albavincero!
Vincero!Vincero!
最后,热血沸腾的爆发时刻,两片嘴唇吻上我的额头,湿润温柔的感觉,让人想要倒下,永不醒来。
《今夜无人入眠》的旋律停息,但整个地下的未来梦商场似乎久久回荡这天籁之音。二楼与三楼的观众们鼓起掌来,就像看着安德烈·波切利在我们面前演唱。
谁说今晚世界末日?
周旋把我拉到走廊,我无力地倚靠在他身上,贴着他的耳边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他默不作声,沿着走廊往前走,穿过一道小门,用手电照亮一片黑暗空间。
“这是哪里?”看着陌生的环境,我有些害怕。
他咬着我的耳朵:“未来梦大酒店,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可是,世界末日的地下,还有情侣套房吗?我什么都看不清,要去找电梯时,他把我拉进一个小房间。地上摆着几个大行李箱,酒店住客寄存的,没人会想到这里。
周旋关掉手电,亲吻我的嘴唇。我已作出决定,把自己交给这个男人。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我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我只知道现在是世界末日,我未必能再见到明天早上的太阳、呼吸到明天早上的空气,过不了多久我也会死去,被埋葬在深深的坟墓中,无人悼念也无人记得。如果,此刻错过了他,那将不只是错过了一辈子,而将是错过整个宇宙的时空,错过无数个前生与来世。
今夜无人入眠……后半夜,我隐隐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警觉地睁开眼睛,推醒旁边的周旋。
不到凌晨五点,我们整理好衣服冲出去,一路听到激烈的狗吠声。到达底楼中庭,闻到一股血腥味,罗浩然牵着他的狗,狗正对着哈根达斯店狂吠不已。
罗浩然看到我跟周旋一起从酒店方向跑出来,神色有了微妙变化——而这只有我才能发现。
我回避他犀利的目光,低头冲进哈根达斯店,发现满地鲜血。周旋一把将我扶住。发现最后一个幸存者——年纪最大的老伯,其余四个重伤员都已死了,被人用利器捅死了!
“谁干的?”
老伯的神志出人意料地清楚:“是那个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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