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变》第74章


我连忙说对不起,同时走廊的灯光亮起,对面是一双深沉如海的眼睛。
坟墓般寂静的时刻,我害羞地低头,那人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是谁?”
我小心地报出了爸爸的名字,他用低沉淳厚的嗓音说:“我看到销售部还有人在加班,大概就是他吧。”
然后,他将我领到了爸爸的办公室。而当爸爸看到他的出现,立刻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你早点回家吧,不要让女儿担心。”他淡淡地说了句,便离开了公司。
爸爸这才告诉我,原来那个神秘的男人就是公司的董事长,大家都叫他罗先生。平时老板极少在公司出现,员工只在公司年终大会上才能见到他,今晚也不知是何原因,居然半夜到公司来巡逻了。
一星期后,爸爸被提升为销售部经理,让同事们羡慕不已。原本正为妈妈的医药费发愁,这下也可以解决大半了。这之后没几天,爸爸就在一个周末的晚上带着我参加公司高管聚会。我根本不想参加这种无聊饭局,但爸爸说老板下了指示,必须带上家属,妈妈重病无法出门,只有带我才能交差。为保住爸爸的新职位,我被迫换上一身漂亮衣服出门。
那是一家郊区的五星级酒店,女人们戴着昂贵的首饰,男人们吹着不着边际的牛皮,而我的爸爸看起来像个可怜的穷光蛋。我没经历过这种场面,低着头不敢说话。爸爸并不擅长饮酒,但为给足老板面子,被人灌了好几杯白酒,醉得不省人事。
本想打辆车带他回家,但公司已给酒醉员工备好客房,何况远离市区,晚上交通不便。我搬不动醉酒后死沉的爸爸,只能由他的几个同事把他抬上楼。电梯太小挤满了,我被迫换乘另一部电梯,按照别人给我的房间号,敲开顶楼的一个套房。
我看到的不是爸爸,而是他的老板罗先生。
第一次看清他的脸,那时还是三十岁左右的样子,有点像某个电影明星,必须承认他是有魅力的男人。在我要转身离去时,他抓住我的胳膊,迅速将门锁住。我十八岁了,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无法把门打开,只能大叫“救命”。
“整层楼只有我们俩,不会有人上来的。”他的声线醇厚磁性,丝毫不像想象中的坏人。
我让自己冷静下来:“你要干什么?”
“我们能聊天吗?”
“不可以。”
“只需要聊一会儿。”他的语气照旧平静。
而我也照旧固执:“不,请把我放出去,我要去我爸爸的房间。”
“你不要担心他,有人很好地照看着他。你要知道,他是高兴地喝醉了,有多少人想要坐上销售部经理的位置!这是他事业的重大转机,你应该体谅一下他。”
“代价是什么?”我直截了当地问道,“是我吗?”
“现在的女孩果然早熟,为什么你会想到这个?”
“我又不是小孩子!放我走吧,求你了!”
终于,我露出小孩子的怯懦与无助,他却更为放松:“你不想让你爸爸的事业有更大发展,不想让家人生活得更好吗?我知道,你妈妈身体一直很不好,每年需要巨额医药费——我都可以满足你们的需要。”
本已准备好大骂一顿,临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低头看着双脚,虽然身上衣服还算漂亮,这双鞋子却是旧的——如果,爸爸能多给我一些钱,我想去买一双最新款的淑女鞋。
“坐下吧。”看到我一时语塞,他又靠近半步,“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不由自主地坐下来,坐在这间总统套房的真皮沙发上。许多年后,当我在电视上看到“中国达人秀”,每次听到评委问“你的梦想是什么”,就会由衷地恶心。
当时,我一阵茫然,十八岁,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只希望顺利考上好大学,妈妈的病可以早日康复,爸爸也不用再那么辛苦。
“我想成为一个作家。”大概是那年刚开始看《哈利·波特》的缘故。
“很好。我会帮你实现梦想的。”
“怎么实现?”
虽然看起来谈话已趋轻松,但我心里还是充满警惕。
“好,我们可以就这个好好谈谈。”他从冰箱里拿出两罐饮料,打开放在我面前,“渴吗?”
“谢谢。”我真的很渴,拿起一罐喝了一大口。
“你知道吗?”他没有动另一罐饮料,而是单拳托起下巴,“以前,我也有过一个梦想,就是让我的妹妹幸福。可惜,后来她死了。”
“对不起,我是独生女。”
“我知道,但你不知道的是,你长得很像我的妹妹。”
看着他幽幽的眼神,我才明白他盯上我的原因——就是因为我的这张脸。
“哦……”我没来得及说出“既然如此,请把我送回爸爸的房间吧,明天我们还可以继续聊天”,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清晨,套房里只剩我一个人,身上却没有任何衣服。
刹那间,耳边响起了兔子的尖叫。
他拿走了我的第一次。
我哭到几乎虚脱,再没力气尖叫了。房间里只留下我的衣服,却没有他的痕迹,连那两罐饮料也消失了——他就是用这个卑鄙的手段,使我失去知觉。
我痴痴地穿好衣服,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而漂亮的脸,看着这个已不再是少女的女人,我的一生就这样被毁了。
平静地打开窗户,站在窗台上眺望郊外的田野,我跳了下去。
可惜,没死。
从七楼摔到四楼的平台,只是普通的骨折,双腿打了三个月石膏,居然连后遗症都没留下!
那一天,当我被送到医院,爸爸也终于醒了酒。他把医生护士赶出病房,跪在地上求我饶恕他——尤其是求我不要报警!他说就算打了110,也不可能定案,老板有雄厚的背景,无论哪方面都可轻松搞定。他还说,如果真的闹到那一步,他的工作就会丢失,妈妈的医药费又怎么办?只要我们不声张,老板还会给他更多补偿,把他提拔到更高的位置。
爸爸还没说完,脚绑石膏头缠绷带的我,就把一口唾液吐到他的脸上。
然而,我却没有报警。
爸爸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就算报警又能怎样?现场没留下证据,连我的身体里都没留下什么,仅凭一面之词如何告赢他?他甚至可以说我是自愿的!那罐饮料早已消失,而我要检验血液里有没有药物成分,也过了新陈代谢的有效期。这样做的唯一结果就是自取其辱,还会断送爸爸的前程,或许还有妈妈的生命!
我忍了下来,决定继续活下去,为了父母也为了自己。
我打着厚厚的石膏,努力复习准备高考。可是,每个夜晚都会听到兔子的尖叫,每个清晨都会从泪水中醒来。
就在妈妈被转到最好的医院,用上最贵的进口药三个月后,却因并发症去世了。
妈妈头七那天,爸爸从公司楼上跳了下来——四十九层,直接坠地。
亲手埋葬爸爸的骨灰以后,我打消了对他所有的恨。他只是一个懦弱的男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妈妈,为了我能有更好的未来。他没有能力也没有胆量反抗大人物,认定自己在权贵面前不过是渺小的牺牲品,一切的挣扎都是徒劳无益,只有顺从命运安排,还能从狮子脚下分到一块肉。可他无法面对女儿,对我的愧疚一辈子无法消除。如果妈妈活着,他还有让自己活下去的理由,可当妈妈不在之后,他就只能选择自我毁灭了。
那一年,经历了被人下药迷奸、自杀未遂、骨折三月、妈妈病故、爸爸自杀,我的高考分数一塌糊涂,只能去上一所外地的野鸡大学。
当然,我也想要离开这座城市,离得越远越好,因为这座城市里有那个男人。
大学毕业后,我回到这里工作,渐渐淡忘过去的伤痛,虽然偶尔还会听到兔子的尖叫。有时我会来到未来梦大厦,买件新衣服或独自看场电影,纵然我知道这栋楼的主人是谁。
七年过去,我再也没有见到过他。
要不是世界末日,不知自己还能再活几天,我恐怕不会接受任何男人——即便周旋。
兔子还在耳边尖叫……无法闭上眼睛,无法忘记过去,随时随地充满羞耻,仇恨一次比一次强烈地涌上心头。
我要杀了他!
趁着自己还没死,没被饿死渴死闷死或被杀死,就算我是一只温驯的兔子,在将要死去的时候,也会作出最绝望的反抗,如果不能用身体,那么就用尖叫。
在此之前,我想再与周旋共同度过一个夜晚。
我们蜷缩在三楼的一个小房间里,共享了一顿简单的晚餐。我抚摸他的头发,还有越来越硬的胡子,想象他十八岁时,肯定是一个忧郁的美少年,每天愁眉苦脸地写着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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