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小婢》第281章


“是不是胡说,我母亲家中仍然有两个老仆逃了出去,至今还高寿活着,他们知道的很清楚。”
广晟的话宛如晴天霹雳,彻底打醒了沈源的侥幸心理,他咕咚一声摔倒在地,随即爬起身来捂着脸,飞快的跑了出去。
一代儒家翰林,平日以浩然正气和风骨自矜,此时却在儿子和亲侄女面前被生生剥下伪善的脸皮,他一时心血上涌,哇的吐出了血,脚下却是丝毫不停,好似身后有恶鬼在追赶。
广晟看着他的背影,冷笑越发加深:这还只是个开始而已,现在就已经受不住了吗?
“没想到,二叔竟然是这般人面兽心!”
如瑶恨恨说道。
“我早就说过,这个侯府里就没几个好人,都是些衣冠禽兽而已。”
广晟懒洋洋的说道,如瑶却有些不甘心,恨恨道:“就这么让他逍遥法外吗?”
“有时候最大最可怕的惩罚并不是死亡,而是……”
广晟微微一笑,低声道:“对于爱面子假装清高的文人来说,最大的梦魇就是身败名裂。”
他没有多说,转而挑眉看着如瑶,似笑非笑道:“聂景让你传给我什么东西,拿出来吧。”
“你怎么知道的?”
如瑶诧异的问出了口,随即却失笑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干久了锦衣卫,一点蛛丝马迹就能分析推测。”
随即拿出了藏在亵衣中的纸包,宫里如今查禁森严,她身为女医人缘不错,又是广晟的堂妹,搜身的人才对她略微客气些,否则连这个也藏不住。
广晟打开纸包,看到一点紫色粉末,又看了皱巴巴的纸上寥寥写的几笔,面色顿时阴沉下来,用毛笔沾了一点远远的嗅了下,立刻用火折子点燃烧掉。
“这是什么?”
“聂景说了,这是能加深人幻觉,让人神智不清癫狂错乱的药。”
聂景在八年前的那场事变中侥幸逃脱,没有被朝廷抓住,广晟看他性格温和不像惹事的人,也就没有揭穿他,只是把他调到东宫的医药房里当差——太子跟皇帝父子之间关系冷淡,宫里甚至还有汉王的细作遗留,因此太子和亲近妃子的用药一律是自己在宫外配置的,那个医药房几乎就是闲置的,只是给些不重要的中官和宫女配点药材。聂景呆在那里,也不会再有任何不测和危险。
广晟若有所思道:“只怕皇上的疯狂易怒就是由此而来的,起码也是加重了他的癫狂好杀。”
“这么危险的东西哪来的?”
如瑶惊呼一声,禁不住看向自己的衣服,生怕不小心沾染了。
“放心吧,这东西沾在皮肤上也没事……如果我没料过,这是喂给家禽家畜一类吃的,皇上喜欢鸭血羹,必须吃现杀的活的,超过一个时辰就不鲜美了,因此南苑长期养着一群灰羽鸭。”
“鸡鸭吃了以后就蕴含在体内,由于分量轻微,尝毒的太监是发觉不了的,只有长期食用才会渐渐影响人的神智。”
“这么离奇的药会是谁下的呢?简直跟当年小古的如出一辙……”
如瑶一时嘴快就说了出来,发现自己提了那个禁忌的名字,后悔也来不及了,顿时深深后悔在广晟面前提起。
广晟身子微微一颤,因为那个尘封的名字而双拳慢慢攥紧,双目迷离,渐渐朦胧深远。
如瑶看到他如此难受,心中也是叹息一声,随即告辞离去了。
只剩下广晟一人,站在窗边愣愣的想着心事。
那个名字宛如过往的魔咒,又似最深情的凌迟,在心间结成深不见底的血痂,看似已经复原,一旦触动,就是鲜血横流,痛入骨髓。
小古……他的如郡……
拳掌之间隐约传来疼痛和血腥味,他却充耳不闻,眼前渐渐浮现伊人的一颦一笑。
她总是那般傻愣愣的水眸凝视着他,好似很娇憨可人,下一瞬不经意间,她目光流转,顿时冒出慧黠得意的笑容来,好似小狐狸偷到了鸡,左顾右盼得意洋洋……
如郡……
他深吸一口气,摇头挥去了眼前的甜美幻梦,突然之间觉得,下一个要找的人,突然变得难以接受起来了。
东宫仁安侧殿
珠帘深垂,御香飘渺,殿内的摆设每一件都是有来历的前朝珍玩,就连勾起烟霞纱帐的金钩,都是镶嵌宝石的兽头刻纹。
张敬嫔斜倚在贵妃榻上,貌似慵懒的赏玩着手中绣扇,双手却是紧紧攥着扇柄,以此来掩饰内心深处的恐惧和不安。
“你在怕什么?”
突兀而来的男子嗓音让她吓得一颤,顿时手中的绣扇碰倒了茶壶,发出清脆响声。
“娘娘,怎么了?
外面传来贴身宫女的询问声,她狠狠瞪着眼前这男人,口中却是迸出一句,“没事!”
遣退了宫女们让她们远远的,她这才皱眉惶恐道:“你偷偷潜入本宫的寝殿想做什么?”
“在我面前,就不必装出那种雍容华贵的样子了,你我都深深知道对方的底细……红笺。”
广晟说出这个久违的名字,张敬嫔浑身一颤,良久才吐出一口气,面上露出又恨又怕的神色,眯起眼瞪着他,“我就知道,你不揭穿我的身份,是留着我有用呢!”
第三百六十一章 雷击
八年前,那场滔滔大水终于回归长江,景语的布局图也谋彻底成了空,小古死在禁宫的云台之下,尸体掉入长江找不着了。
金兰会的诸人虽然得到赦免,却也被驱赶到北疆的边城去了,他们到了那里才发现,袁槿竟然是边城的三品守备将军。在他的照拂下,金兰会各人都生活得尚算安稳。
在小古的恳求下,建文罪臣们的女眷孩童们得到了部分宽赦,虽然仍然是贱籍,好些人总算也脱出了深不见底的地狱,事后虽然朱棣发觉被骗,但朝中不知道被谁怂恿,已经掀起了歌颂朱棣宽宏大量赦免老弱妇孺的呼声,而且写成诗文传唱民间。
广晟虽然不知道是谁所为,但估计应该跟金兰会拖不了干系,他也借势推了一把,通过皇太孙去朱棣那边美言,盛赞祖父宽容大量,对比那些罪臣不顾自己妻女,更显得朱棣乃是仁君,朱棣在这世上最疼爱的唯有朱瞻基,再加上时过境迁,于是也没再让她们继续遭受摧残。至此,那些妇孺孩童们受到的待遇比先前好了不少,有些人甚至已经获得了自由。
这些人各有结果,但唯有一人,广晟却颇为矛盾,那就是红笺。
她冒充英国公之女,还得到了郡主的头衔,若是揭穿,定然会死得惨不忍睹,无论她怎么狠毒,这毕竟是如郡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广晟一时踌躇没忍心决定杀或是留,红笺却见机行事,又干了一票大的——她竟然设法勾引了太子朱高炽,成为了他的侧室,受封为张敬嫔!
饶是广晟见多识广,也没见过如此诡计多端,媚术了得的女人,顺水推舟之下,他要求红笺做他在东宫的暗线,这么些年前,东宫的一举一动都通过她汇报过来,再送到朱棣案头。
“你来找我又想做什么?”
红笺撇嘴道,看到这个男人心里就发紧发毛,恨不能他被人一剑刺死,自己就彻底自由了。
当初她冒充张家小姐,本来是权宜之计,谁知金兰会竟然彻底败亡了,她一个人陷深闺宫墙之中,若是不能继续保持这身份,她就死定了!她孤注一掷,故意将贴在脸上的张小姐的脸皮被火烧去,自己装作毁容,却在额头上点了大片朱砂痣冒充伤痕,一番伪造之后,成功的博得了太子妃的怜惜,成为她的座上客。
她利用太子妃的好意,顺利在水边假造意外失身于太子,太子原本对毁容的女子并无太大兴趣,只是为了拉拢英国公一脉才娶了她,红笺在一两年间深居简出,将妆容渐渐改善,最后终于恢复了自己的本来面目,太子等人只以为她毁容后渐渐恢复,完全没发觉这面貌已经大为改变——红笺本来的妖娆绝美就在张小姐之上,她复出后很快就把太子迷得神魂颠倒,成为了东宫第一宠妃。
红笺这种随时随地都狡诈求生的本能,实在也让他佩服不已,广晟盯着她,直截了当问道:“太子给皇上下了什么药?!”
红笺的脸色变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下一瞬她想往外跑,却被广晟掐住喉咙,渐渐收紧,她呛咳着低喊道:“你,你不敢真杀我的……”
铁腕无情的收紧,终于扼杀了最后一丝呼吸的空间,耳边只传来冷酷的嗓音,“如果你不说,我今天一定会杀了你,留着你终究是祸害!”
他的眼,他的眼显示他是认真的……红笺对男人的察言观色颇有一套,此时惊骇的发现,广晟浑身带着戾气,竟然不是单纯威胁——他是真的想杀了她!
“如郡都已经去了,你还留在这个世上做什么?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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