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法医手记之破译密码》第39章


破了,羊倌关尚武认罪招供,人是他杀的,一五一十,都写在纸上,还有他的签字和手印。这个狗东西,下手真够狠的,情节非常恶劣,估计死刑是跑不了的。”
沈恕摆手拒绝了张韬光敬的烟,接过讯问关尚武的笔录,见共有五页之多,而且预审员、记录员、时间、地点等要件,无不符合规范。笔录内容清清楚楚,记载着羊倌关尚武囚禁、强奸、杀害、藏尸、抛尸、报案的全部过程,条理清晰,不知情的人看到这份笔录,一定会立刻深信不疑。
根据关尚武的供词,他早就垂涎张芳的美色,只是苦于没有机会接近。这天放羊归来,见张芳在他家附近,就过去搭讪。张芳不仅不睬,还向他横眉冷对。关尚武一怒之下,趁四周无人,强行把张芳掳进家中,实施奸污后又把她囚禁起来,在接下来的十几天里多次对她进行强暴,后来风声渐紧,关尚武担心罪行泄露,一狠心把张芳生生掐死,趁夜深人静时把尸体抛进砖窑。第二天一早故意装作上山放羊时发现尸体报案,目的是为了让人们不怀疑自己。
沈恕读过这份供词,哑然无语。这份供词从头至尾,倒像是一部编排好的故事,笔迹之工整、结构之完全、细节之详尽,都令人叹为观止,就算关尚武主动交代,其中的细节也未必有这样生动。
当然,这份供词中的漏洞也有很多,随便列举一条漏洞就使供词的真实性大打折扣。羊倌关尚武体型瘦小,彈身高不足一米六,体重刚过50公斤,而张芳比他还要高出5厘米,他如何能够不为人知地在一瞬间制伏张芳,并把她掳进自己家里?关尚武因生活贫困、邋遢才娶不上老婆,怎么可能把张芳囚禁十几天,而使她唯一的一套衣服保持如新?供词里说他曾多次强暴张芳,可张芳的尸体上除脖颈外没有丝毫外伤,阴道无撕裂伤,没有精液残留,又要怎样才能解释?关尚武穷得地无一垄,房仅一间,他用什么工具才能把一百多斤的尸体运送上半山腰?
沈恕拿着供词的手忽然微微抖动起来,说不清是气愤还是伤心。当时我还不能读懂他的心态,直到几年以后,我们在历经数不清的波折和考验后培养出足够的信任,可以向彼此展示内心最脆弱的角落时,我才能够理解他。沈恕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成熟、稳健、睿智,可以担当大任,但他的内心深处,始终有一隅如孩子般天真、纯净,他真诚地相信人性本真的善良,渴望世界是直线条的,渴望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关系简单、澄澈、黑白分明。他承载着这种不切实际的理想,在现实中一再碰壁,屡次头破血流的失望后,他唯有把理想深深地掩埋起来,他学会了妥协,学会了放下身段、以柔克刚。可是,每次遇到社会中的丑恶和黑暗现象时,他的心仍会疼痛,仍会为弱者流泪,只是那泪水不再流在脸上。
这一份足以置关尚武于死地、令张韬光升官发财的供词,就捧在他手上。他并不过分忧虑,因为他相信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推翻它,令他感到气愤和难过的是张韬光的办案态度。一个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只要有必要,会毫不手软地毁灭另一个无辜的生命。这绝不是罕见现象,这是真实人性的反映,靠自律、道德、社会舆论,都无法约束。楚原市有多少个张韬光?楚原之外呢?在冷酷的现实面前,一己之力,如此渺小而无助。
这世界,从来不是靠英雄拯救的。
沈恕掩饰着情绪,说:“关尚武现在在哪里?”
张韬光说:“已经送往县局了,他是重刑犯,必须严密关押。沈队,晚上没事,咱们一起到丰收酒家去放松放松,乡下地方,没什么好酒好菜,他家的土鸡土鸭还凑合。说起来这案子你是首功,没有市局领导亲临指导,哪能这么快就破案。”
他真做得出!
沈恕放下供词,站起身说:“案子破了是好事,但证据还要坐实,经得起推敲。囚禁被害人近半个月,关尚武家里总会有些蛛丝马迹吧?杀人凶器找到没有?关尚武一贫如洗,他用什么交通工具抛尸?把一具尸体运上半山腰,他总不会是背上去的吧?就算上了法庭,仅有供词也是不够的。晚上就不去放松了,谢谢张队的美意,我回去和同事们商量商量,是不是连夜打道回府。”
沈恕摆摆手,赶在张韬光开口说话之前走出门去。
9。补充证据
2003年3月13日上午。晴。
羊倌关尚武家。
大洼县公安局宣布案子告破以后,我们这一行人的处境有些尴尬,继续留下去不仅师出无名,还会成为张韬光等人的笑柄。但如果就此离去,无论如何也不甘心,眼睁睁地看着一桩冤案铸成,绝不是有良知的人能够容忍的。
张韬光对沈恕毕竟还有些敬畏,尤其对他提出的几点质疑感到不安。也许他认为市局的这几个人不过是想抢占些功劳,挽回一些颜面,在把关尚武押送回县里以后,他本人并没有后脚离开,而是留在大洼乡,名为补充侦查,收集证据,实则把主要精力放在我们几个人身上,言语中不断许愿,保证让“市局领导”立头功,想以此笼络我们与他站到同一条战线。
这是他从小就耳濡目染的做人风格和做事方式,让他换一个思考问题的角度,比登天还难。
沈恕借坡下驴,以补充证据为名,又在大洼乡滞留了两天。但是,当我们并不抱任何希望地对关尚武家进行搜查时,却有一个意外的发现。
关尚武的家是一间土坯房,是整个大洼乡唯一的土房,坐落在山脚下。土坯房低矮破旧,一半屋顶垮塌下来,用几根木棍顶着。房门没上锁,虚掩着,据说关尚武家压根儿就没有锁头。推门进屋,扑鼻一股潮湿腐朽的味道,房顶的草皮几乎擦到头发,给人逼仄压抑的感觉。土房被隔成两间,外屋是一间厨房,残锅冷灶,看样子有日子没开伙了。锅台上摆着一块拳头大小的黑乎乎的东西,已经长满了绿毛,看不出本来面目,估计是馒头或窝头一类的食物。
进到里面,迎面是一铺炕,炕上铺一张草席,凌乱地扔着几张漆黑油腻的被褥。地上有两口箱子,一把椅子,油漆都已经剥落,破旧不堪。此外再没有别的家具。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我几乎不会相信,在21世纪的今天,在距离繁华的楚原市仅有一个多小时车程的地方,还有人过着穴居人般的原始生活。
虽然我和沈恕都认为关尚武不是凶手,但我们在搜查房间时仍然全面细致,不肯遗漏任何一处蛛丝马迹。房间里并没有擦洗和清理过的迹象,如果张芳真的曾在这里滞留,无论怎样也会留有一些痕迹。
当我翻动炕上的草席时,灰尘四扬,席子下面有许多虫子受到惊吓,拼命爬来爬去。那些虫饱满肥大,呈肉红色,肤色锃亮,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正准备把草席放回原位,忽然发现席子的夹缝中有几根长长的头发,目测头发的长度有三十多厘米,是女人的披肩长发。
曾经有女人在关尚武家的炕上休息过。
如果放在别人家里,草席上的几根长头发,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也许是女主人的,如果没有女主人,也许是其他女眷或者来串门的女客人留下的。可是,在关尚武家,这个发现却值得慎重对待。
关尚武没有老婆,没有女儿,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乡里人嫌弃他,连男人都不会到他家里串门,女人们更不会踏进他家门槛。他的日子寂寞而乏味,陪伴他的雌性只有他放牧的牝羊。
他炕上的长发是谁留下的?
这个发现刺激了我,我接下来把这间陋室翻了个底朝天,连最隐蔽和最肮脏的角落都没放过。结果,在一口箱子里,在乱七八糟地团在一起的衣服、帽子、鞋子中间,我找到了一条皱巴巴的女人底裤——印着牡丹花图案的化纤面料底裤。
陪我同来的沈恕和张韬光都瞪大了眼睛。不同的是,沈恕眼中的神色是惊讶和意外,而张韬光的目光中却充满兴奋和得意。
这能作为关尚武囚禁张芳的佐证吗?
“这不是张芳的底裤。”从关尚武家出来,我和沈恕、于银宝坐在同一台车上,张韬光开车跟在后面,我对若有所思的沈恕说,“我验过张芳的尸体,她是一个对穿着很讲究的女人,从内到外都很时尚,衣服品位不俗。而这条底裤是地摊上卖的几块钱一条的那种,我无法想象张芳那样的美女会穿这么廉价的底裤。”
沈恕说:“我也不认为是张芳的,不过,这个出现在关尚武家里的女人又会是谁呢?”
我没回答沈恕的问题,又提醒他说:“草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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