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总被无情恼》第76章


过年这几天天气晴好,白日里固然暖了些,夜里风仍十分寒凉。当空一勾细细的弯月,碧蓝夜空里洒满了璨亮的星子。两人都披着皮毛衣裳,也觉不到冷,说着话踩着青砖路不紧不慢往回走。刚进了梅园,说到下午看的戏,方青梅想起周冰描述的周寒扮戏子的模样,忍不住便“噗嗤”笑出声来。
周寒也忍不住轻笑。方青梅看他也笑了,才放开胆子道:
“周渐梅,周大哥说的是真的?”
“还不止他说的那些呢。”周寒笑道,“其实我当年是正儿八经拜师,偷偷跟着戏班子里的师傅学了半个多月的戏。”
方青梅顿时瞪大眼:
“真的?”
她还以为是周冰故意夸大其词,谁知周渐梅竟然真有这段出奇的历史!
“真的。”周寒点头,“现在还记得不少段子。你想不想听一段?”
“要听!我要听!”
方青梅两眼灿亮,几乎要放光出来。周渐梅今晚是陪着周冰少喝了几杯,但远还不到醉的地步,谁知他怎么忽然就要唱戏给她听了?!许是过年了,心里特别高兴?!
不管什么缘由,这千载难逢的“周渐梅反常记”,她可千万不能错过了!
这边方青梅摩拳擦掌,一旁周寒却不紧不慢背起了手,清清嗓子:
“也不能白听。”
“……你也要压岁钱?”
“我并不缺那几两银子。”
方青梅歪着头道
“那你要什么?——先说好了,得是我有的。”
周寒笑道:
“放心,不会难为你的。前几日在书房写字,不小心将墨沾到荷包上了。府里的绣样子都看腻了,你便为我绣一只新荷包吧。”
“……就这么简单?”
方青梅虽不善女红,可是活儿到底还算能拿出手的,区区一只荷包,尚且难不住她。
“就这么简单。不过不能敷衍了事,也不能找人代劳,”周寒挑眉道,“须得仔仔细细,一针一线都是你亲自绣的。”
他本以为方青梅会讨价还价,谁知她眉头都不皱一下便点头笑道:
“这买卖太划算了,等回去我便给你绣。好啦,周二公子,你要言而有信,这便唱吧!”
两人此时正漫步过了竹林到了门前。周寒索性停住了脚步,喊了小凤过来:
“小凤,你和厨房各位也都说一声,今晚这园子里你们不用伺候着了,早点回去歇着吧。”
小凤应声去了,转眼便遣退了众人。
周寒抬脚便进了书房里,回头朝方青梅道:
“这里地儿也宽敞。”
房中燃着火盆,暖意融融。周寒转眼四下一望,亲自在书桌上点起一盏蜡烛,又从隔架上花瓶里抽出一把这扇,隔空朝着门口的方青梅笑着点一点:
“方大小姐,请点一出吧。”
方青梅竭力忍笑道:
“周公子客气了。我就要听周大哥说的,‘碧云天,黄叶地,西风紧’那一段便好!”
“那个太哀戚了些。”就见周寒不紧不慢往后站开两步,清了清嗓子,“唱另一段吧。”
然后他便摆了个身段,手握折扇带起动作,慢慢唱了一段:
“最撩人□□是今年,少甚么低就高来粉画垣,原来春心无处不飞悬。是睡荼蘼抓住裙钗线,恰便是花似人心向好处牵。”
方青梅一开始忍俊不禁的大笑,随后便慢慢笑不出来了。
周渐梅声音较低沉,唱这一段用的是扬州话,并没有戏台子上旦角一唱三叹的委婉,反而将词唱的多了几分深情慨叹之意。举手投足之间,身段也不是女子的柔软,他本就身姿修长,做起这些戏台上的动作,反而更多是男子的潇洒自如。
但他顾盼之间,目光灼灼对着方青梅,却是不容错认的缱绻柔情。
——以至于听到最后一句“花似人心向好处牵”,方青梅竟不敢抬眼再看他。
待周寒声歇了许久,走到方青梅跟前笑笑的问了一声“怎么样”,方青梅才将目光撇在一旁,干巴巴笑着点头道:
“嗯……很好……”
周寒站在她面前,低头轻笑:
“是唱词写的好,还是我唱得好?”
方青梅眼光仍撇在一旁,直盯着周寒长袍衣袖上的绣纹:
“……都,都挺好的。”
“我唱得不好,唱词却是不错的。这段词当时师傅解的时候,说是眷恋暮春之意。”周寒轻笑一声,低声说道,“如今我却觉得,更像是思慕心上之人的意思。心里总念着一个人的时候,可不就是‘原来春心无处不飞悬’。”
“……”
方青梅心头已“砰砰”直跳的响。
眼前灯影中的周渐梅双目微垂看着她,像是平常一样,又像跟平常完全换了一个人。纵然她没有抬头,眼前却仍闪动着他眸中流转的光彩,将她双颊灼的发烫。方青梅忍不住往后退一步,声音也开始有些结巴:
“周,周渐梅,时候不早了——”
周寒却不肯放过她,脚步又往前稍挪一步,低柔的声息几乎就在方青梅头顶:
“青梅,我的心意,你也该觉察到几分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随便借鉴下,大家不要深究唱词的时代出处起源及其他问题……
☆、第74章 方青梅辗转
烛光幢幢,似方青梅摇曳不定的心情。
两人站在门口,房中似乎被火盆烘的太热,热的方青梅两只手心里都是汗,却不敢动。周寒就那么站在她面前,近在咫尺,将方青梅整个人笼在他的影子里。
方青梅两手捏紧搁在身侧,莫名的感觉到周寒身上散发的压迫感,本想鼓起勇气说些什么,脑海里却一片空白。周寒清了清嗓子,似又要开口,方青梅却抬起头,目光慌乱的打断他:
“周,周渐梅——”
周寒轻轻“嗯”了一声。
方青梅仍垂下脸,又低声道:
“……我,我今晚先去母亲那里歇着了。”
说完转身推开门,便疾步走出了书房。
周寒开始见方青梅垂头不语,平日鲜少见到她这样娇怯的女儿态,一时心中百般柔情。谁知她竟撂下一句话然后拔腿就跑,不由得愣了一愣,抬脚便追了出去。
院子里下人都已被屏退,此时悄无人息。
方青梅像只受惊的兔子,脚步匆匆往院门处走,觉察周寒追了出来便转为小跑。周寒心中焦急,便也迈开大步追上去。两人出来的急,都没有穿大衣裳。外头寒气砭骨,周寒腿骨针刺一般疼了下,忍不住闷哼一声住了脚步,手扶着腿不敢再动。
方青梅听见动静回头一看,迟疑了下,到底放不下心,飞快折了回来,急急探问道:
“怎么了?腿又疼了?是哪里疼?明明腿不好,你还要跑什么——”
周寒不答话,张手捉住她的手,抬头问道:
“你又为什么要跑?”
“我,我——”
方青梅被他问的语塞,一时恼羞成怒,甩着手腕要抽手。周寒不肯松开,就这么拉着她站在竹林下砖砌的小径上,眸光灼灼看着方青梅,一字一句低声道:
“我并不曾说什么失礼的话,也没有要你答应什么。本来并不想这么早说出心意,就是怕吓着你。只是方才一时情难自禁——”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轻叹一声:
“我并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又何必吓成这样?”
方青梅垂脸听着,心思却都在被周寒握着的那只手上,半天小声道: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一时连直视周渐梅的目光都做不到。直到这会,她被周寒握着的手仍微微颤着。说着话一阵冷风吹过,更不由得打个寒颤。
周寒这才慢慢松开了手,又叹口气:
“罢了。外头太冷,先回屋去再说吧。”
两人又回了书房。
周寒拿了大衣裳为方青梅披了,又倒来热茶递到她手里:
“捧着暖暖手吧。”
方青梅捧着热茶站了会,才抬头小声问道:
“你坐下吧……腿这会怎么样了,还疼不疼?要不找个大夫看看吧……看过了没事,也就放心了。”
周寒也披上袍子在旁边椅上坐下,摇头道:
“外头太冷,许是被寒气激着了。不过疼了一下,这会已经没事了。”
顿了顿,又抬眼看着方青梅,柔声跟她商量道:
“方才那句话……就当我没有问过罢。你我还像之前那样,你觉得可好?”
方青梅站在一旁不语,许久低声道:
“事情发生了……怎么能当它没有发生呢,况且,况且——”
她咬咬唇,垂脸说道:
“况且我现在……也不知该怎么跟你……我想,我还是先去母亲那里住一晚吧。”
从今以后,她大概再也做不到跟周渐梅同屋而眠,却心无芥蒂了吧。
周寒听了,抬眼定定看了她一会。两人一坐一站,就这么无言相对,许久,周寒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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