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见我多妩媚》第307章


烛火与清风在青年面上浮荡,光澜一**流转。
沉睡中,江照白手撑着额头; 头微下垂; 眉目青黑。他容貌郎朗; 昭昭若日月轮替,便是睡了,人依然蹙着眉,作心事重重的样子。白底青袍,江照白日思夜想的事情实在太多,让他的双眼下一片乌黑,可见也睡得不甚好。
他要思量跟李信重修关系。李信不信任他,他从中折中,愿屈居一个军师的位置。只出主意,采不采用,李信做主。他向李信坦诚自己的错误,其他事情不敢保证,只说吸取教训,下次若李信不在时,再遇到跟闻蝉有关的事,江三郎定先顾着闻蝉。
李信去送郝连离石回蛮族了,暂时还没有给江三郎回复。江三郎却又殚精竭虑,想李信已经叛了朝廷,日后该如何是好。世人讲究一个说法名目,李信光凭被朝廷冤枉这点,显然不足以成为他叛了的理由。江三郎要给李信想个好听的理由,还要想李信下一步要攻占哪里。江三郎把目光放在了幽州上,拿下了幽州,李信就有跟朝廷对抗的底气了。
大楚已经没救,江三郎不会再想回去。什么国家啊百姓啊,全都需要推翻重来。在旧的上面修修补补的可能性已经没了,江三郎将希望放到了李信身上,放到了未来上。他不想跟李信争抢什么,对功名利禄也不感兴趣。江三郎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一点,恐怕世上少有人能理解他,他也不在意被人理解与否。
江照白每日要想这么多事情,也难怪即使假寐也睡不安稳了。
忽然间,江照白感觉到屋外檐角铁马相撞,又听到了竹帘哗哗的声音。帷帐被风吹开,一个年轻女郎从外走了进来。他心神在骤然间被一只手猛力抓住,重重向下一捶。喉咙几乎哽住的空档间,女郎站在烛火中,静静看着他。
如月之升,如云之散。
飘飘渺渺,雾里看花一般不甚分明。
江三郎看着她——看到程漪低下眉目,对他伏身一拜,声音飘虚寥落:“三郎……”
江三郎皱着眉,疑心她怎么会来。他这般想的时候,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一旦有了这种警觉,后背便被人用力一推般,他从哪里跌了出来。江照白骤然睁开眼,坐直身子。他看着方才程漪所站的位置,又去看竹帘,又去听铁马。过了半天,他才惊觉自己只是做了个梦。
奇怪,怎么会梦到程漪?
江照白自觉好笑,他与程漪已经多久没见过了。平时也没想过她,怎么单单忽然梦见她?
“报——”正这般思量时,小将的到来,打破了江三郎对自身的审度。
江照白客气地请小将进屋,寒夜露重,小将不是自己来的,还带来了长安江家古宅看家的仆从。仆从看到自家郎君当面,舜华如昔,气质文雅,当即鼻子一酸,差点嚎哭出来。江三郎一脸凝重地问仆从前来何事——仆从是他留在长安的。仆从千里奔来寻他,自然是有要紧事务。
江三郎接过竹筒,他重新入座。一边听仆从絮絮叨叨说自己一路逃离有多不容易,一边开始看程漪写给他的求救书。江照白随口问:“你走后,皇后殿下呢?”
仆从茫茫然道:“江家着火了,他们说是抓犯人……之后我也被追杀,三郎,应该是程家的人吧?”他安慰自家郎君道,“皇后殿下既是程家的人,那就是被抓了,顶多问两句话,也无妨。”
江照白握着竹简的手轻微一顿,他抬目看向仆从,表情有瞬间空白。
有这么一段时间没有表情,握着竹简的手因用力而发白。他空白着脸的样子,与众人眼中的江照白,有短暂抽离。
仆从颤声:“三郎?!”
他瞪大眼,看到江三郎又低下头去看书函了。青年手随意往案上一置,正好放到了剪刃上。剪刃锋利,划破了江三郎的手心。可江照白低着头看竹简上的字,手无知无觉般。待仆从抖着一颗心提醒,他才发现自己的左手血流成注。
仆从慌张地去满屋子找纱布,帮自家郎君包扎。江照白却只是随意看了左手一眼,又重新去看完了竹简上的内容。
他的左手落着血,血迹要染到竹简上的字迹时,他手往旁边移了移。他右手捧着竹简,一字字掠过去,脑子开始思量程漪的这份书函有什么利用的价值。江照白一瞬间,就想到了他们急需长安传来的这封求助书!李信出兵无由头,但如果有了这份书,他们就能以“除佞臣”“清君侧”的名义,大举率兵入长安了!
原本连攻个幽州都束手束脚,找不到名头。现在一举打到长安,都畅通无阻!
江照白站起来,问小将:“李二郎何在?”
他问了后就想起来李信去送郝连离石归家了。李信性格拿得起放得下,豪爽无比。既然已经与郝连离石谈好条件,他便一点都不吝啬,不介意多给对方一些面子。阿斯兰既是蛮族人,对蛮族王庭也十分熟悉。他带着自己的亲信并李信送的兵马,护送郝连离石回蛮族王庭。阿斯兰将助郝连离石去尽快夺取王位,随时和李信联系。为了给郝连离石面子,李信自己率兵送人千里,闻蝉也跟着去了。
现在墨盒就留下江三郎……这个江照白早就知道,他也没想到自己怎么突然间变傻了,还要问出来。
江三郎失笑,算了算时辰,便拿上竹简,准备亲自去一趟,迎接归来的李信。他起身的时候,竹简从手里脱落,哗啦摔了一地。小将多看了江照白一眼,几乎疑心今日所见的江三郎是被人冒充的,怎么这样糊涂?
江三郎拿起竹简,左手的痛意传来,右手也抖了一下。竹简再次掉下去,这次却落在案上。他俯身去拿竹简的时候,手放在小竹片上,半天没有动弹——
随着他手指的方向,他的目光顺着往斜向下的左边移去。这原本的一封求助书,连成了两句话:“妾与君长诀,来世勿相逢。”
江照白眉目定在那几个字上:“……”
妾与君长诀,来世勿相逢。
心脏骤然大痛,几乎喘不上气,需要弯下腰,才能稍微缓解。江三郎漠然地想,他想程漪果然已经死了,目光却看着这几个字不动。
“勿相逢”,一个“勿”字,道尽了程漪对他的心意。
那个女郎倔强到死,最后悔的,大概就是他了吧。
室内静谧非常,一点儿声音都听不到。
江照白终于站直了身子,小将与仆从眼尖地看到他的右手也在轻微发抖。然两人识趣,谁也没多问。江照白去屏风后换了衣后,面色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了。他匆匆卷起竹简出门寻人,他有很多事要忙。之前小将与仆从看到的江照白的失态,像是他们的幻觉一般,再也没出现过了。
这个时候,明月当空,阿斯兰依依不舍地与他的爱女分别,跟随蛮族王子郝连离石的马队回蛮族。那里必然有一场硬仗等着他,阿斯兰真恨不得把女儿打包带走,然而不行。李信早与郝连离石寒暄完毕,又百无聊赖地等了闻蝉一刻钟。最后闻蝉鼻子红红地回来时,李信简直想翻个白眼。他心里骂阿斯兰婆婆妈妈,想自己以前跟闻蝉分开的时候,哪次像阿斯兰这样啰里啰嗦一大堆?
闻蝉本来没哭,都要被阿斯兰的离别情愁给说哭了。谁让阿斯兰一开口就开始追思过往,语气寂寥充满感伤——“小蝉啊,阿父这一生命苦。以前跟你母亲分开,现在又跟你分开。我这一辈子啊……”
李信在心里呵呵,看出了阿斯兰不过是在引着闻蝉心向他。这么幼稚的招惹女孩儿的手段,李信早就懒得用了!
回程路上,闻蝉坐在马车上伤心父亲的离开。马车在一个时刻停了下来,青竹掀开帘子去问,说是李二郎登高望远去了。主仆几人莫名其妙,闻蝉先跳下马车,不管别人怎么说,去追爬山丘的李信去了。
李信心里还在嫉妒闻蝉与阿斯兰絮絮叨叨半个时辰,回来后只顾着感伤,连自己跟她说话她都没理。现在李信去爬高山丘,闻蝉在后面跟着他,他又得意,又故意想招惹她。毕竟闻蝉一个女郎,上山丘哪有他那么快?他跟她一起,就总要等她一等。
李信对闻蝉又拉又拽又抱,两人才一起站到了山丘高处。李信盘腿坐下,望着远方幽州幢幢城池黑影出神。闻蝉欣赏了会儿风景后,就乖乖坐在了李信身边。李信盯着幽州的方向,想接下来就要打下那里。一方面壮志豪情,一方面也心有忧虑。
李信拧眉成山,叹口气。
闻蝉看他:“夫君,你在想什么?”
李信说:“没钱了……”
闻蝉立刻道:“我有钱啊!都给夫君你!”
李信被她逗笑了,揉揉她的头发。他才不会花闻蝉的钱呢,他作沉痛状,慢慢道:“为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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