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宫燕》第337章


顿时,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无论离开了多久,无论里头有多少改变,家还是家啊。李元的眼眶不自觉地湿润。
园子里的杂草已经长得比人还高,那几棵大树也比先前粗壮了不少。
这里就是他的家,每一角落都充满着回忆的家,他,终于大大方方地回来了!
安排好工作后,李元去了家中的佛堂。
祖先的牌位依然安然地竖立在正厅上,即便蒙了厚厚的灰,依然透着无比的庄严肃穆。
对联里那‘心田先祖种,福地后人耕’十个字也还依稀可见。
李元朝着祖先的牌位们跪下,恭敬道:“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儿步锦海回来拜祭你们了。”
说到“不孝”二字,李元顿生感触——自己此生恐怕不能为步家留下后代了。
这种遗憾顿时在心里泛滥开来。
要不要在临死前娶妻生子呢?这个问题最近一直困扰着他。
若是娶了,他死后她岂不是很惨?这对她确实是不公平的。若是不娶,又觉对祖宗不住。
李元有些心烦,赶忙默念心经以平静心绪。
到了下午时,步家的上上下下便被收拾一新了。李元重赏了工人们,独自一人留了下来。
他打算明日聘请一位男子和一位女子来帮忙打理家事。
因为不想请太多人,也不想要太复杂的雇佣关系,便决定请一对夫妇来。
这夜,当他在自己的卧室躺下,看着多宝阁上那些熟悉的玉石挂件时,儿时的记忆便像潮水一般涌来。
这个家,还是要想办法让它再次兴旺起来才行。
不然,他怎么向祖宗们交代?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给自己娶一位妻子。
因为考虑到自己的特殊情况,他决定在见面之初就跟对方讲清楚自己的情况。如果对方得知后也能接受,那么他就娶。如果对方不能接受,那再做打算。
只是,这些年里他只顾埋头读书和查案,竟然没有认真地思考过成家立业的事,因此也没留意过谁家有适龄的闺女,眼下忽生了这个打算,却一时间不知该从何下手。
他决定明日给礼部尚书宫泽哲写封信,向他请教一下这事。他知道宫泽哲见多识广,交际圈又大,说不定能帮得上忙。
他在信里表示“鉴于我现在的情况,不敢要求对方门第多好,因此只要对方识得几个字,性格还过得去就好。”
毕竟,条件太好的人家恐怕也不会答应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嫁娶是一件尤其值得重视的事,所以宫泽哲在看完信后便叫来了夫人袁氏,道:“李大人想娶一位妻子,只要求对方识字且脾气过得去,你认识的人多,这几天就帮忙问问吧。”
袁氏听了连连点头,道:“我会尽力的。”又说:“李大人堂堂的进士,又长得一表人才,要求却这么低,也怪难为他的。”
又想到李元现在的状况,便没有多说。
宫泽哲也附应道:“是啊。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忽又想到什么,接着道:“古书有曰:仲春与仲秋相合,仲夏与仲冬相合,李大人乃仲春时节出生的,就尽量帮他找一个仲秋时节出生的人吧。”
袁夫人点头。
不几日后,袁夫人就给李元物色了三户人家的千金。虽然这几位千金的父亲在朝中当的官职不高,但因皆是诗书人家,所以门风都极好。
应两方的要求,见面的地点都约在宫泽哲的家,一天见一个。
三天后,李元将这三户人家的小姐都见过了。
虽然三个都谈不上一见钟情,不过其中一位留给李元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他便将自己的意思跟袁夫人讲了。袁夫人随即当日跟对方讲了。
然而,对方次日回话表示——他们都很欣赏李元的才能,但还是不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同一天,另外两家也给了回复,虽然说的话不同,但表达的意思却都很相似——他们都不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只剩下十一个月生命的人。
这事多少给李元的心理造成打击,但他站在对方的立场一想便什么都释然了。
袁夫人安慰道:“我这边再给你物色几家看看。”
李元本想拒绝的,但一想到李家子嗣的问题,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十天后袁氏又给他物色了两家。
但是,最终这两家人也还是以类似的理由拒绝掉了。
李元决定作罢,遂一心一意扑在了查案上。
这件事他没有跟闻莹愫说。
不过闻莹愫不久后还是从宫泽哲那里知道了,便给李元写信道:“婚姻只是人生中的一种选择,不是必备,哥哥莫要介怀。”
李元收了信后果然心情大好,便真的将这件事完全地抛在了脑后。
时间转眼便到了十二月,闻莹愫还有一个月就要生小孩了。
虽然行动已经不太方便,但为了生孩子时能比较顺利,她每天都坚持在早晨和傍晚时到花园里去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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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九章 好转
在明月山庄斋戒了一个月的祝韫回到了皇宫,正式给皇上施展她的独创疗法。
已经饱受精神疾病折磨的皇上欣喜若狂,立即配合她接受治疗。
祝韫让人在养心殿的地上铺上一层加了棉的垫子,让皇上仰躺在上面,并让他闭眼、全身放松,然后轻声道:“喜、怒、忧、思、悲、恐乃人之七情,风、寒、暑、湿、燥、火乃人之六淫,若心中有魔,则七情、六淫接连入侵,精神因而起变,日积月累,便时而疯癫,时而清醒,若不及时去掉心魔,则越来越疯,最后完全丧失判断能力,若能及时认清病源,配合医师给予清除,治愈之可能五成以上也。”
皇上听了便在心里嘀咕——才有五成的可能啊。
然而,他现在已别无它法,只得信她。因为,她说过了,如果被治疗者心里对此疗法并不相信,则疗效减半甚至更少。
祝韫又开始道:“放松,深呼吸,静静地回想一下——此生,你最离不开的人是谁?”
皇上照做了。
约莫半刻钟后,祝韫问:“这个人,她现在还在吗?”
皇上摇了摇头。
祝韫便问这个人的名字,皇上答了敬庄皇后的名字——文卉。
“这个人是因什么缘故离世的?”祝韫又问。
她的声音一句比一句温柔,听在皇上的耳中就像一段音乐、一阵春雨般,让他感到放松、平静和温暖。又像被一双温柔的手轻抚,被清晨的阳光照耀,舒服得他晕晕欲睡,因此他在听到祝韫的这句问话时竟然没有很悲伤。
皇上用一种连他自己都感觉陌生的轻缓声音回答了。
祝韫听毕道:“她的离开,连她自己都预料不到,可见她并非出于本意离开你。致使她离开的真正原因是为了救你和太子殿下,可见她对你怀着温柔的爱。因此,你只需记得她最终离开的用意,不必哀婉她离开本身。那么,无论她在哪个世界,她都依然与你同在,你只是暂时看不见她而已。终有一天,你们会相见的,在此之前,请耐心等待,并照顾好自己。如果你能这么做,她想必会很高兴,很欣慰。”
听着她这温言温语,皇上的心里又暖和又感动,泪水便慢慢盈满了眼眶。
是啊,何不这样想呢?这样自己就不用那么难受了。
他自问不是一个很懂感情的人,也一直低估了敬庄皇后在自己心里的位置,但现在他知道了——有一种爱并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离逝而消减,离逝的人也并非就不存在于世上了。
祝韫见他已有所了悟,微笑道:“每日起来和入睡前想象一下她对你的好,想象一下她的音容笑貌,并对她说几句你想说的话,就好像她从没有离开一样。”
皇上点头。
然后,祝韫道:“现在,想象一下你与她初相识的情景。”
皇上照做。
“想象一下你和她的第一次亲吻、第一次拥抱,想象那种心情。”
皇上照着做了,嘴角慢慢地溢出了微笑。
祝韫大呼一口气,道:“陛下,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皇上点头。
“那草民开始给你施针了。”
“好。”
当祝韫的针轻轻扎入皇上的穴位并缓缓转动时,皇上感觉到了一股微微的气流在身体里流动,不一会儿便觉浑身暖和了起来。
皇上感觉舒服极了,便睡了过去。
等皇上醒来时已是午后。
祝韫已经离开,而他已经躺到龙榻上了,张公公和两名宫女静守在他的身旁。
此时的皇上脸色红润、精神饱满,目光也比往时精神了几分。
张公公一看便知这疗法有效,忙朝皇上道贺。
“给祝医师打赏。”皇上微笑道。
“是。”张公公立即安排下去。
“祝医师现在回明月山庄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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