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长偏头痛》第111章


船长休息室里一片昏暗,安安静静得听不到一点儿其他的响动。
雷克只是稍微停顿了下,就毫不犹豫地往船舱里走去,当他的靴子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时,他总算是听到了一点儿别的响动——那是从凯撒的巨大的床上发出来的平稳均匀的呼吸声,红毛大副扭了扭自己僵硬的脖子,顺着声源的方向看去,只见宽大柔软的床上,偏左边的位置,怒风号的船长大人正安静地沉睡着,一条薄薄的毯子随意地盖在他结实的小腹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雷克猜想,在阴影之下一定是女人的胭脂粉都掩盖不住的黑眼圈。
在那张大床的右边空落落的,刚好是可以躺上去一个人的空白。
凯撒的手从毯子里伸出来,他半侧着身,修长的指尖轻轻地舒展开来,以放松的姿态轻轻地曲奇放置在那一片空白上——已经是初秋的季节,早晨的船舱里甚至会有些偏凉,雷克想了想,几乎能猜测到此时此刻在男人的指尖所触碰的那一片空白之下,定是一片冰凉。
“凯撒。”
他压低声音,以尽量不惊扰男人的声音叫了声。
其实他并不想叫醒凯撒。
然而意料之外的,凯撒睡得很浅。被叫到名字的人几乎是立刻做出了反应,眼皮抖了抖之后,缓缓地睁开——那双还带着睡意的琥珀色瞳眸里,盛满了挥之不去的疲倦。没有照常的起床气,也没有说别的什么,男人翻身从船上坐了起来,他打了个呵欠,再睁开眼睛时,眼中所有的情绪仿佛都在刚才的那一瞬间被房间中的黑暗所吞噬了,他木然地看向站在船头的雷克:“是你啊。”
不是我还能是谁。
“天亮了,”雷克亲手替凯撒弄来了块干净的湿手帕,顺手递给坐在床边的男人,看着男人接过毛巾擦了擦脸后,想了想还是问道,“你昨晚睡很晚?”
雷克曾经幻想过凯撒会说“一切照旧”之类的话,不过对方显然比他想象得要诚实得多,放下擦脸的手帕,男人的眼珠动了动后,固定在了门背后墙上的一点小小的斑驳之上,想了很久之后回答:“不是,身边忽然少了个人,有点不习惯。”
雷克有点无奈,也不想跟他绕弯子了,揉了揉额角,大副很头疼地说:“你过去几十年里床边也没有人,不都这么睡过来了。”
凯撒笑了笑。
“你懂什么,大垃圾。”
顺手将手中的手帕扔到了雷克身上,男人站起来,一把拉开厚重的窗帘,阳光倾泻而入,终于让船长休息室里恢复了一丝生气。
他背着手站在落地窗边,雷克看不到此时此刻他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只是觉得凯撒的声音听上去没有一丝情感起伏,就好像在诉说着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事——
“在没有的时候,我可以非常习惯‘没有’的生活,”凯撒淡淡的嗓音响起,“就好像我办公桌上的羽毛笔笔架,它没有出现的时候,我会老老实实地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整理好的羽毛笔来用——但是自从我在集市里得到了这个笔架,我已经习惯把它摆在我的右手边,把我所有的羽毛笔都放在上面,后来,我已经形成了习惯,当我要用我的羽毛笔的时候,就会头也不抬地往那个方向伸手”
“如果有一天,在我习惯地伸手去抓我的羽毛笔却扑了个空的时候,我却不能想起以前我是怎么乖乖拉开抽屉去拿羽毛笔的,我只可能会发火,可能会失落,整理内务的人,也可能会因此而遭殃”
在凯撒这么说的时候,雷克回头看了看凯撒船长那整整齐齐,没有一丝睡痕的右半边。
好像有些懂了,想了想,又觉得也不算完全懂。
午餐。
“预计后天天亮之前就能到达和雷欧萨之前约定好的见面地点,如果风向在短时间内没有变化,或许我们可以——船长?”领航员无奈地停下了自己的报告,不得不第三次提醒那个坐在办公桌后面单手撑着下颚眼神恍惚的男人,他又走神了。
凯撒收回了目光:“我知道了,到午餐时间了吗?”
领航员无奈地叹了口气:“应该吧。”
凯撒径自地离开了船长休息室——剩下一个报告说了一半被无情扔下此时此刻正满脸血的领航员,望着他家老大沉默离去的背影,可怜的领航员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自家媳妇儿,当年自己第一次出海的时候,一想到一年半载都见不上面,当时自己好像也是这么个德行,不过——
“人都走了,现在才想起犯相思病会不会晚了点啊?”跟在老大的屁股后面,领航员用谁也听不到的音量嘟囔道。
午餐依旧很丰盛,令所有人心惊肉跳的是,餐桌上有蜂蜜布丁。
当凯撒一叉子戳进他那份布丁里时,雷克认为,今天负责午餐的那个厨子可能有麻烦了。
三分钟后,凯撒以黑椒汁太浓扣了那个倒霉蛋一个月的薪水。
对于船长的习惯性任性行为,整个餐桌的人都保持了沉默,谁也没好意思提醒他们的老大,黑椒汁是在船下某个固定的餐厅里买的现成早就调制好的,别说今天的味道和昨天的其实完全一样,哪怕是下个月的黑椒汁,也还是会和今天、和昨天完全一样。
凯撒就像之前听报告那样,单手撑着下颚,餐厅里光线充足,当他微微偏着头时,雷克能轻而易举地看见男人眼皮底下一圈淡淡的青色,还有严重不明显的血丝。
凯撒视线一动,忽然就和红毛大副的对视上了。
俩人沉默地互瞪三秒。
“盯着老子做什么,恶心。”凯撒淡定又刻薄。
尽管已经小心翼翼到了不仅提前躺下,甚至还挖了个坑把自己埋进去,结果还是不幸地没□过今天,大副宣布光荣中枪。
凯撒极其轻蔑地瞥了雷克一眼,在看到对方一脸苦楚的时候,忽然产生了那么一点儿想要倾诉的欲望,想要找个人抓过来好好地碎碎念一番。
但是几乎只用了三秒,当视线重新在雷克的脸上扫了一圈之后,船长大人很扫兴地打消了自己的念头——将船长这一系列莫名其妙的变换的红毛大副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又中了一枪。
而凯撒却又有了一番新的领悟。
比如有些话,到了嘴边就说不出口了。
比如有些话,事发当时不说,可能也就永远没机会说出口了。
夜晚。
凯撒熄灭了油灯,房间里终于再一次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微凉的海风从窗外吹进来,只有窗帘被吹气时发出的轻微刷刷声响——除此之外,无他。男人顿了顿,忽然之间觉得,当他赤着脚踩在这块熟悉的柔软地毯上时,脚掌接触地毯绒毛的那一片肌肤变得异常地有存在感。
因为房间里已经没有其他再可以吸引他注意力的东西了。
窗外隐隐约约传来甲板上还在喝酒的水手们的欢歌载舞,然而,越是这样,却越是映衬出了船长休息室里的安静。男人木然地走到床边,躺上床,然后发现他照旧躺在了床的左边一些的位置——他怔了怔后不得不承认,他大概会很难再把这个习惯改过来。
凯撒一边暗自埋怨着以前的自己为什么要搞张那么大的床放在这里,缓缓地闭上了眼。
然后,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98、第九十八章
凯撒不知道的是,从他下令扬帆起航的开始,麦加尔其实一直看着他,直到他和他的怒风号彻底消失在他力所能及的视线范围内——
麦加尔站在沙滩上,将自己已经灌满水的马靴脱下来时,就好像是要为那靴子中的海水哗哗回归海水而伴奏,不远处的怒风号千帆扬起,麦加尔抬起头,即使已经离得很远很远,他的耳边却仿佛依然能听见风吹满风帆时发出的鼓鼓风响。
将靴子扔开,他一屁股坐在了柔软白细的沙滩上,一只小螃蟹从他手边的沙堆里爬了出来,横着飞快地移动着,它挥舞着双钳,在沙子上留下一道小小的沙痕——而眼看就要触碰到海水的小螃蟹这时候却被一只白皙的手猛地扣住,细白的指尖从年轻女人的指尖滑落,然后,她笑眯眯地将那只还张牙舞爪的螃蟹扔进了樱桃小口中。
嘎吱嘎吱的声音和鼓起来飞快咀嚼的一边脸颊让麦加尔产生了想把面前这满脸不知道在得意洋洋个什么劲儿的傻姑娘推回海里去的冲动。
鸡肉味,嘎嘣脆。
“喂,耸货,我知道你有的话到嘴边说不出来,”枝枝的小巧白皙的脚趾陷入沙滩里,她一蹦一跳轻盈地带起细软砂砾,俩下子就蹦跶到了麦加尔身边,抱着膝盖蹲下,她蹭了蹭黑发年轻人,“但是你要知道哦,错过了就永远也没有办法说出口啦——”
怒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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