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似水年华》第36章


,在车棚里修过自行车。我问他何以如此朝三暮四。他说他信仰跳蚤哲学,东跳跳,西跳跳,热爱很多东西,但并不是每样都能走进心里去,有的东西喜欢过就行了,没必要死守着。我说,你要是对人也这样那多可怕,谁敢跟你在一起。他说,那要看是什么人了。
松明的朋友是很多的,涉及范围很广,因此学校里的各样新闻他都可以很早知道。我戏称他是搞情报的,有时又嫌他过于婆婆妈妈,他说的很多事都是我不知道的,比如哪个学生跳楼了,或者哪个系和哪个系因为球赛的缘故闹了矛盾,等等,每每要让我做惊讶状的,他所说的打架偷窃都是在这所美丽的学校里看不出任何端倪和痕迹的,象平静的波面下的暗流。一天又一天,我在这个热闹又平静的校园里走来走去;听着广播准时开始准时停止,看着海报一张张地撕下来;新的掩盖了旧的,未撕掉的还扬在风中。生活以平常的重复的面目从我眼前滑过,我也是日复一日的地在略带些兴奋的和焦虑的状态中看所有的平凡和寂寞,我不知道有多少特别的事可以打破这样的平静。但松明不是,他是总可以找到新鲜的玩意儿的,周末的时候他会找朋友喝酒吹牛,他问我,禾子;你会打“红五”吗?我说不会。他说“你会打”红警“吗?我说不会。他说你怎么什么丢不会;你不要活得这么严肃;每天想来想去;越想越糊涂,生活是没道理可讲的,是什么样就什么样,你看我每天嘻嘻哈哈还不是照样过。我很狐疑地看着他,我不相信他确实没心没肺;人的角色是多重的,有的人在某些人面前会隐藏着真实的自己;换一个环境或一个人可能就会表现得脆弱,但他不说,我也不会问。
有时心情烦躁的时候我们会爬到建筑学院的楼顶上唱歌,都是他在唱,我在旁边听,我也不是听,只是发我自己的呆,偶尔转过头去看他。对面建筑工地上的灯照在他的脸上,他就对了那光唱,很忘我的样子,好象这房顶是他的舞台,而周围的黑暗是他的听众。那一刻我有些迷惑了,好象我从来不曾认识他;他对我而言只是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偶然地来;又偶然地去,我甚至迷惑我们何以会坐在这里;在安静的夜里肆无忌惮地唱歌。有些事只能发生在校园里;换一个背景就会变味或失去可能性,我们还有时间去感慨;去悲伤,在虚幻中怀想和守望。学校是自由的,你尽可以藐视权威,什么都是可以解构的,你可以天马行空我行我素,引人侧目。你一边看着《四月物语》一边想着另类的《猜火车》,还可以在思维的边缘偶然闪过《青春之歌》。经济浪潮涌过来,你跳进海里摸爬滚打一番再上来,你厌恶麻木,不理解中年人的迟疑和深沉,不明白他们怎么把生活当过日子一天天地挨,你鄙夷又或,又或的魔鬼却在窃笑你是不懂得又或的好,没有勇气接受又或,你在深夜里辗转反侧,那窗外的月亮呵,照进了你的心,可却是朦胧的照样看不分明。松明停下来问我一直盯着他干嘛,是不是发现他越来越帅了,我说,我在你脸上看到一朵花,他摸摸脸说,是牡丹花还是玫瑰花?
松明的身边没有固定的女生,他广泛地交着朋友,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也。男生,女生都一律把他当哥们儿。有时有人问他,昨天走在你身边的那个女生是不是你女朋友?他就说,你说是不是我女朋友?当然是我女朋友。次数多了,别人也懒得开他的玩笑,他则继续乐呵呵地玩他自己的。有一次我跟他开玩笑说要去为他物色一个,他说有一个在眼前,还到哪里去找,我惊奇地瞪着眼睛问“谁?”他一脸的坏笑。我左看右看也没有别人,才知道他是在说我,我说,如果那样,我还不如去跳楼。这样的的话说过了,谁也不会往心里去,我们有时还会拿对方来打趣。
有一次,我看看他,对他说,你让我想起一个人,他说谁?我说我高中时的同学,他和你性格不一样,但都是我的好朋友。想起杨文,我们的联系还继续着,但我自己感到我和他之间是有隔膜了的,他还在问我过得好不好,但我却不再像以前那样讲一些烦心的事给他听,杨文似乎也意识到了,他说,禾子,我的心意你是知道的,我真心地希望你好,希望你善待自己。其实,我早已不是以前的那个女孩了,我看着自己慢慢地蜕变,尽管很辛苦。
有时和松明一起聊聊天,或者约几个朋友到茶厅里坐坐,就着几杯清茶,大家一起聊天,什么都聊,很多年前的陈年趣事都会被翻起来,一个说了另一个又接上茬,到后来茶都变成白开水了,还总是意犹未尽,那时侯我发觉拥有这么多相交如水的朋友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没有刻意的敷衍,自然地聚,又自然地散,有什么事需要人帮忙了,还总是爽快,不拖泥带水的。
那时侯的夜,是楼下对面人家店外昏黄的灯光,是烧烤箱上羊肉串熟了滋滋地冒着热气,是三三两两的学生在小街上踯躅,还是喝了酒心情郁闷的学生的几句怨言。这样的夜,是安宁中轻微的骚动,是烟火气外半明半昧的仙界,又是飘若云霓中的俗世红尘,它就像我们当时的心情,梦着又醒着,心里还在幻想着,说到梦想,那可是很多的呢,有人说想要一个农场,像中世纪的英国农村的古典和宁静;有人说想开一个音乐茶吧,每天让音乐像水一样地流淌;有人说,只想到处晃荡,无拘无束地呼吸。年轻时的梦想有多少啊,怎么数都数不清。可也明知道有些东西躲也躲不开,这世界变得太快了,它是你眨个眼睛就变了的,新的科技出来,旧的就淘汰了,新的服装样式出来,旧的就压箱底了,新的美容术出来,你可以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真的又假,假的又真,你眼花了,人也糊涂了,跟着大家走吧,谁不是人海中的泡沫,大浪淘沙,发光的也还是少数。谈到未来,是向往和怅然并存了,未来是不想也要想,由不得你的。它会不时地冒出来,你望着天空的时候,想这未来是不是也像它那样高远飘渺,不可捉摸,云是一朵朵地变了,未来也是在心里聚起又散了的;你望水,水是绵绵不绝地向东流,你想岁月可真是无尽啊,看不到头似的,这未来也是没个终止的时候;你看那些成功人士在大谈经验时,你的未来就慢慢地往上浮了,有了轮廓,可也是隔层的,颜色也只是黑与白。未来真是个很玄的东西,我们拼命地想要往前看,爱和友情都是站在身后的。
有时话说到这里便打住了,没喝酒,人却是不清醒的,人和物都变得有些迷离恍惚,十年,二十年之后我们这些人会是什么样子呢?不会是大腹便便,笑容可掬,满面油光的吧?或者珠环翠绕,尽显富贵荣华?或者也有淡泊从容,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落花开呢?人生祸福难料,谁能预测自己的命运,谁说自己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呢?天意弄人,因缘巧合,使用缘分一词便概括了,很多人可都是相信命运是上天注定的,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否则算命的人也失业了。可我们这些从小受着唯物主义教育的人难道也相信命运,不相信,那么摊开手掌吧,每一根手指都写着向外争取,因为年轻,所以还输得起。
有一次,他问我对未来有什么打算,我说我会不断地尝试,把所有的都看作经历。松明说,有一天你会不会为一个人停泊安定下来?我说,我当然会的,我总有累的一天,等我走够了,我会渴望一个有着温暖灯光的地方,当我在回家的路上看到它,想到屋子里有一个正等待着的人,那会有多幸福。可那是哪一天呢,我知道我现在是怕极了当你展开美好幻想的时候突然崩溃的感觉的,我不敢再轻易地走进里面,因为看不到结局。
松明说他也是一个爱变换的人,但总有一些东西是可以恒定的。我说是什么东西呢,他说自己钟情的东西。我说我现在对这些不相信。他说,那你相信什么。我说,我相信自己,相信自己能坦然面对命运的捉弄。他说,禾子,你比以前坚强了很多。是啊,如果以前我的坚强是一种不得已,而现在则是一种坦然。
每次和松明聊天都是信口的话,不需要考虑,想到什么说什么,也不会担心他会不高兴,很多时候我想只是需要有人倾听而已,如果是别人我会害怕别人不耐烦,会害怕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会给人浅薄的感觉,但我知道松明不会,因为他对我也如此,我想我们都是需要倾诉而已,甚至不需要对方作出回答,只要想着有一个人在认真地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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