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溺死温柔乡》第48章

在这之前，虽然塔塔里镇上空莫名出现的两只眼睛和近卫骑士团匆忙构建的防御法阵让镇民们人心惶惶，却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天空太高，大多数人只瞧见了龙的轮廓和半个人影，其余消息都一无所知，他们正跟着近卫骑士团的遣散方向走，忽然从中窜出了两位女性，自顾自地向防御法阵笼罩不到的地方奔走。
负责这事的副团长格瑞姆吓了一跳，连忙带着亲兵追了过去，还好她们跑得不快也不远；而这时候在精灵公主骑走双角兽后追出去的梅菲斯特也终于赶到了卡琳娜身旁，连用几十个闪现魔法之后饶是他也不由加重喘息。
但卡琳娜仿佛毫未察觉，只是出神地望着天上，即使是激烈的雨水也没能阻止她的举动。
“公主殿下。”梅菲斯特轻声呼唤了一句，卡琳娜却立即做出了“嘘”的手势，侧耳仿佛在倾听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才放下了手。
梅菲斯特没有打断她，他能够察觉到威尔特正使用心灵魔法与她交谈。不是他的心灵魔法优秀到能够窥探出卡琳娜的内心，而是那力量实在……太张狂，毫不虚掩，就如威尔特进出地狱之后整个位面为之一颤的张狂。
“梅菲斯特卿，我有件事很想向你提问，又可能有些冒犯。”卡琳娜说。
梅菲斯特一愣：“请您直言。”
卡琳娜摸了摸自己无瑕的尖耳朵，她们森林精灵的耳力一向极佳，这里又是离两个过渡位面最近的正下方，身边还有神使坐骑的后代双角兽为她加持力量，让她意外听到了一些高远处的对话。
“我听说了你的小弟子克雷因的事……”她说，刚开口就让梅菲斯特神色一黯，“又听说了另一件类似的事——神使的背叛使得神明沦入到几近陨落的地步——他们甚至还是利益的共同体，这让我对‘信任’产生了怀疑。”
卡琳娜一边说，一边抚摸着双角兽圣洁的尖角，看起来十分茫然：“由自己亲手教导出来的人尚且如此，又怎么能保证其他人的永远忠诚呢？”
毫无疑问，这个问题是在梅菲斯特的伤口上撒盐，也是他这几日郁郁寡欢的根本。他望了望天上与绿眼睛方面对峙的威尔特，优秀的空间魔法师不难猜到过渡位面背后的势力，那令他恍惚了一下。
……大城市重建神殿的议案需要尽快落实了，他不合时宜地想着诺娜公爵才要考虑的问题，思索了一会：“不能保证。”
如果是往常，梅菲斯特一定嘻嘻哈哈就混过去了，可现在不一样，他暗紫色的头发已经褪得灰白，轻佻的衣着也被换成了帝国士兵的通用装，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正经，终于符合他这个年纪的圣阶法师应有的威严。
“谁都不能够保证‘永远’，但在那之前，唯有先交付出信任，才能相信它的存在吧？”梅菲斯特问，“您是在担心威尔特吗？”
“不全是因为战神大人。”卡琳娜摇了摇头，却因为不想透露太多而沉默着，梅菲斯特仿佛猜到了什么，口中低念了一句魔法咒语，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个几乎碎裂的盒子。
那盒子中残留的气息十分微妙，若有若无，极难捕捉得到，但卡琳娜只是一闻就变了脸色，眉头深深皱起：“这是——”
“请不要紧张，”梅菲斯特平静地道歉，他手中的破旧盒子，赫然是龙巫妖菲奥里炼化的命匣，“他显然已经死透了，只是菲奥里的护命匣做得实在精妙，保留了他生前的部分力量没有散去。”
卡琳娜撇过头，即使如此，她也不愿意直视这个让人厌恶的东西。梅菲斯特犹豫了一下，旁侧推敲：“是威尔特希望您为伊维多说话，以此打动丰收之神吗？”
“……你知道？”卡琳娜惊讶地看他，毕竟威尔特的心灵魔法是单对单交流的。
“和神明对峙这么疯狂的举动，我想他干得出来。”梅菲斯特苦笑，“公主殿下犹豫是应该的，您的背后还代表了精灵一族。”
卡琳娜不像芬妮和海伦，痛痛快快地表述伊维多曾经对她们的帮助就好了，而她的话语能代表森林精灵，要考虑的事就有很多，当她面对的对象是神明时，就不由得更加考虑深远——万一、要是在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中，伊维多也做出了“背叛”的选择，精灵一族可能都在神明面前抬不起头。
“我想，应该是我丑陋的嫉妒与负面印象先入为主……”她迷茫地说，却被梅菲斯特的手势打断，他手中简单虚画了几个阵法，掩藏在乔德勒的梦境空间深处的那个记忆走廊，竟然可以单独浮现。
“这是什么？”
梅菲斯特没有回答，闭着眼默念了一段咒语，将右手贴在记忆走廊的入口，下一秒，虚空中半透明地呈现出不久前那场大战的映像——是即将捏碎克雷因灵魂的菲奥里。
龙巫妖眼眶中的猩红仿若灼烧的炼焰，他的声音嘶哑难听又极度愤怒：“从你伤害卡琳娜的那天起，我们的合作早就不复存在了——”
梅菲斯特关闭了记忆走廊，雨滴尚未及时落下，还为刚才那一幕勾勒了一个轮廓。
“这算‘背叛’还是‘忠诚’呢？”他问。
与此同时，天空中，芬妮大婶和海伦小姐的声音通过威尔特的心灵魔法传达出来。
“我、我只是个开面包房的……就在巷头的花蕊面包房，也从没见识过什么大人物——啊！除了战神大人！”芬妮起先结结巴巴地说着，因为威尔特告诉她，倾听她说话的是能关系到伊维多生死的人，但话一说多，大婶们闲里叨唠的劲就起来了，忍不住絮絮叨叨了许多：“做面包需要小麦，塔塔里镇的小麦长势也一直特别好，这是多亏了丰收之神吧？琼斯一家走到哪儿都给我们夸耀战神和他爱人的伟大，我们一边嫌他们烦，一边自然而然地想：这是当然的啦！威尔特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也、也许这话现在说起来很失礼数——伊维多也是个好孩子，人又好看，性格又温柔，他们再相配不过了！您是个大人物，大概不清楚我们小老百姓的想法，我这就给您说说！”芬妮大婶来了劲，又滔滔不绝地扯了些平日里和大婶们关于他们二人的闲谈，到最后越来越离谱，威尔特都忍不住喊了停。
芬妮大婶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笑，最后甚是认真地说了一句：“神明大人，这是我们全塔塔里镇镇民的请求了！”
轮到海伦说话时，威尔特还以为她会紧张地支支吾吾，但令他意外的是，海伦的语调异常平静：“神明大人，我是一位初级牧师，是生命女神的信徒，在此真诚地向您问安。一个多月前，是威尔特和伊维多大人在劫难中保护了我，我才侥幸能够活下来，一睹您今日的风采……”她的语气略微哽咽，“可惜的是，我的一位好朋友——他是信仰丰收之神的祭司，您一定听过他的祷告，他叫莱欧！——不幸在那场劫难中去世，我非常非常难过，总是会梦到和他插科打诨时的场景，托他的福，我听闻了关于丰收神使鲜有记载的神降后的故事，也坚定不移地相信着那些故事的存在，相信神明的存在，相信伊维多大人和我说的，莱欧和我去世的奶奶，会在另一个更遥远的位面护佑着我！”
最后一句她是破音哭喊出来的，让威尔特都为之动容。
但绿眼睛方面始终没有回音，威尔特联系的精灵公主也没有回复他，他忍不住深深皱起了眉头。
伊维多的表情控制得很好，几乎看不出喜怒，只是低着头冷静地听着她们的诉说，等待卡琳娜消息的时候也无动于衷，仿佛经历的不是自己的审判，因为他认为刚才威尔特不在的时候已经听到了裁决。
过了相当一段时间以后，威尔特的眉梢才显露一丝喜悦，他联系上了精灵公主。卡琳娜的声音遥远地传了过来，背景音中还有四蹄动物走动的声响。
“很荣幸能与您交谈，丰收的神明，我是森林精灵卡琳娜。在久远之前，神使带来的坐骑独角兽唤醒了沉睡中的我的先祖们，他给予了独角兽部分神力，并将它留在森林中，森林文明因此得到繁荣。”她身边双角兽合时宜地轻轻叫了一声。
卡琳娜的话似乎到这里就结束了，而丰收之神依旧没有发出回应。
等待的时间越久，威尔特眼神中的冰冷就越加明显，他微微动了一下，伊维多一把拉住了他，强硬地压低了声音：“你疯了？神域有规则、有律法，不是无序的地狱可以来去自如！”
“我很冷静，也清楚神域之门的开启规则。”威尔特说。神域的确不像地狱，拥有一个过渡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