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绣春风》第79章


,从此不过是生命中的过客罢了。
错过是天注定,再相聚亦是天意使然。无论过去来或不来,再次归来时已是芳草歇去尘埃落定。
她只祝愿他一切都好啊,往后的日子里,富贵风流府邸兴盛。
这是她对他,唯一的愿望。
***
这一场战争,打得尤其惨烈。夷夏军士几乎是全军覆没,血水染红了天边的第一缕朝霞。
不远处,一只孤鸿略过明晃晃的宫墙,低低地鸣叫。
宫墙巍峨,雾霭朦胧,苍天碧蓝如洗,说不尽的苍凉无力。
仅仅只是短短几个时辰,却好像恍如隔世。原本富丽堂皇的皇宫此时如同耄耋老人般摇摇欲坠,老态毕现。
曾今称雄一方的夷夏国 ,走过它最辉煌的岁月,铁骑遍布西北大漠。如今也已是大厦将倾,七庙隳矣。
沈睿之扬鞭坐于马上,一身戎装上尽是斑斑点点的血迹,有如冬日中的红梅开满皑皑白雪,鲜艳夺目。盔顶红缨随风摇曳,在苍蓝的大地下,平整的青色方石地面上,格外的英姿勃发。
他手中的银枪泛着森冷的寒光,像是一头沉默却又弓起身子蓄势待发的豹子,等待着最后致命的一击。
他的目光沉稳有力,却又带着势在必得的信心与勇气。面容肃穆笃实,只是你若凑近仔细看去,眸光深处又染上些淡淡的怜悯,好在只是一闪而过,眼波流转间便已全无踪迹。
不过是须臾,不远处的大殿中缓缓走出一人。身形瘦小,宽大的官服穿在身上,整整齐齐无丝毫凌乱。与周围那些哭爹喊娘衣衫不整的官员不同,即使是这个时候,他依旧一步一步走得四平八稳,甚至脸上还带有一丝笑容,好像周围的一切不过是浮云。
☆、第二更
沈睿之微微眯起眼睛细细看去。
他老早便听说夷夏国中有一奇士唤作塔木叶,祖上世代簪缨。到他这一代时,已是位列国师之职。平日里深居简出,但实际上国家大事都压在他一人头上。天文地理玄门遁甲无所不通。
为人极其冷静自持,喜怒不颜于外,就算是泰山崩于前也绝不改色。他的心中,像是一个无底的黑洞,能容下任何任何的变故。
来人如此平稳无悲无喜,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国师塔木叶了。
沈睿之驱马上前,在他身前停住,在马上拱拱手后扬鞭问道,“来人可是国师塔木叶大人?”
塔木叶按照夷夏的礼仪左手放在右胸前,微微躬身,平平淡淡地答道,“正是在下。沈将军一路风餐露宿马不停蹄,想必很是劳累吧?如何,西北的黄沙可有让沈将军开了眼界?”
声音平平稳稳不卑不亢,丝毫没有剑拔弩张的架势,反倒有种老友话家常的态势。
沈睿之隐隐听出他话中有话,这明明就是讥讽自己那几日缺水少量的狼狈日子。只是他倒也不恼,哈哈大笑道,“多谢国师关照,只是我大宋天府之国,地大物博,区区黄沙如何入的了我军士的眼!倒是国师……久闻大名,今日真真让本将军开了眼界!”
塔木叶微微一笑,负手而立道,“沈将军说笑了,将死之人,何来开眼界一说?”
“国师说的哪里话?本将军见国师面容抖擞矍铄非常,何来将死一说?”沈睿之笑道,全无半点杀意。
“国将破,城将亡,残臣败将,可不是将死么?莫非沈将军连这个道理也不知?”塔木叶长叹一声,微微摇了摇头,目光转向远处的苍天。
“国师差异,岂不闻‘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而今夷夏国王昏庸无能,沉迷酒色以致国将覆灭,国师何必委身于污泥之中,独不见明月?”
“哈哈哈哈……”谁想此言一出,塔木叶却仰天大笑,毫无惧色。
沈睿之身后一众军士皆按剑大怒,几欲上前杀之。反倒是沈睿之,面无表情,坐于马上睥睨塔木叶,等着他的回话。
“沈将军,臣虽不才,却也略通文墨,你们中原不是有句古话‘一臣不事二主,一女不事二夫’么?何以说出此种腌臜话辱我清白!我夷夏圣上虽不贤,却也是天命所归,名正言顺,吾生为夷夏臣,死为夷夏鬼!何必多言!”
他浑浊的目光中陡然射出一道精光,干瘪的身子站得笔挺,一双眼紧紧盯着沈睿之,一字一句冷声说道。
一片肃静,死一般的沉寂。周围有投降的夷夏军士和臣子,听闻此话皆满面羞惭,沉默着低下了头。
塔木叶轻蔑地环绕一周,目光落在投降之人身上,满满的尽是鄙夷。他微微后退一步,突然轻轻笑了笑,以一种戏虐性的口吻说道,“沈将军,可别高兴的太早,人都是有软肋弱点,你凭什么就这么肯定夷夏已尽在掌握中呢?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沈睿之眯起双眸,暗暗攥紧手中银枪,微微俯下身子,森冷地问道,“国师此话何意!”不知怎么的,他的心中慌慌的,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包裹住整个身子。
塔木叶阴鸷一笑,眸光中像淬了剧毒的利剑。他好整以暇地注视着沈睿之越来越凶狠的眸子,半晌后,击掌三声,唤道,“带上来!”
带沈睿之看清那高高的城楼之上所立何人时,天地间在他心中轰然倒塌。
他日思夜想的锦毓,他护在手心里的人儿,如今却被几个五大三粗的刀斧手紧紧挟制着。明晃晃的大刀晃得他几欲坐不直身子。有那么一刹那他感觉整个人已不是自己,灵魂飘飘忽忽游离于肉体之外。
她瘦了许多,这一年间没有见到,再见却竟然在这个场合。漫漫黄沙间,无情刀剑中。隔得那么近,却又那么远。这其中,多少山山水水也比不过生死存亡这么远的距离。
她身上的衣裙已是褶皱非常,原本整齐的堆鸦发髻如今也凌乱不堪。可他不知怎的,却能透过杂乱的发丝望见她的眸子中去,安安静静地凝望着自己,无波无澜,无丝毫慌乱之情,淡然的像是在梦中一般。
她这般镇定平静多多少少让沈睿之稍稍回神。眼下绝不是自己慌乱的时候,锦毓还在城上,稍不注意后果不堪设想。现在的自己,必须冷静到极致。
“沈将军,楼上之人,你可认识?此人自称是你行军途中买来的丫头,有过几场露水情缘……沈将军,依臣看,怕是不尽然吧。”塔木叶面容狰狞,哈哈笑道。
沈睿之抬头,心中的弦迅速绷紧,一双拳头青筋毕露。原来她都想好了,原来她是这样说的。
为了不让自己为难,也为了救天下黎庶,她宁愿隐瞒身世。
因为他们心知肚明,只要承认了她是自己的夫人,带来的后果是什么。
沈睿之的心在滴血,一阵一阵剜心的疼。她将她自己推入深渊之中,只为了不让自己陷入被动的局面,也为了所有历经磨难的百姓。
可是他不能啊,他怎么能失去她呢?一边是至亲挚爱,一边是天下苍生,他如何抉择?
苍生和她,他谁都不愿意负。
他原本是一介武夫,战场上厮杀惯了的,生死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刹那的事。只是她不同,她原就是娇滴滴的侯门贵女,锦衣玉食堆砌出来的千金。只是自从嫁进沈府,就没有过过一天舒坦日子,好不容易飞出沈府,又是漫漫黄沙荒蛮之地,她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千金硬是跟着自己吃苦受罪,却无半句怨言。
这一年多来,他远在沙场,留她一人住在冷清的驿馆中,如今,又只得眼睁睁地望着她为鱼为肉却无法搭救。
是他,亲手将她推入无边无尽的深渊,到底还是他害了她。
这二十余年间,他从未愧对任何人任何事,只是今日,他是真正对不起她。
“怎么样沈将军,莫不是被吓到了?难道这城上之人的身份,远非那么简单?”塔木叶一双精明的眼睛一刻不停地观察着沈睿之的面部表情,当看到他瞳孔骤然一缩时,嘴角绽开意味深长的笑容。
“本将军原以为夷夏虽地处荒蛮,不重礼教,但好歹连最基本的礼义廉耻还是明白的,却不想今日竟妄想用一妇人威逼我数百万大军,真真令吾大开眼界!这也难怪夷夏气数将尽,可笑可笑啊!”沈睿之眼光转向塔木业,笑的很是鄙夷,话语中并无丝毫留恋之情,平平淡淡,面容上隐约还含有一丝笑意。
只是心中的苦,心中的痛,只有他自己明白。
马缰攥得死紧才能让自己勉强控制情绪,以至于一双手几近泛白。
他不敢抬头去看,就怕弹指一挥间,从此天人两隔。
“沈将军,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若非没有十足的把握老夫怎敢出此下策!你自己心里清楚,此女根本不是什么农家女,分明就是你的结发之妻!你可要想好了,是要人还是要国,万不可一失足酿成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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