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绣春风》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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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自己,百无一念,死了也不足惜。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久到锦毓的泪珠都已干涸,身边横七竖八躺了四具尸体。
徐青也已精疲力竭,手中宝剑“哐当”一声摔在地上,高大如山的身躯如同泰山崩摧般向后直挺挺地摔了下去。
一阵眩晕,天地翻转,好像全身的血都从身体里掏空。
他觉得身体好轻好轻,像极了孩提时代随风飘散的桃花瓣,飞舞着落入尘泥中。
他这一生,飘无定所,四海为家,饱尝世间冷暖。
她是他心中的桃花源,皎洁的明月光,陪他度过往昔每一个难熬的年头。
爱过,也恨过,相逢,又离别。世间的情情爱爱大抵如此,他参不透,也再也没机会参透。
抬眼望向苍天,天空真好啊,像极了少时玉河桥的河水,清亮亮,蓝澄澄。
眼睛干涩了,泪水流光了,他这一生,也算就这样完了吧。
可是他不甘心啊,他还有很多话想说,想说。
“徐将军……文夜!”
林锦毓凄厉地大喊一声,扑上前去不管不顾的将他的头平枕在自己的大腿上。
徐青本已闭上的眼眸幽幽睁开,豆大的泪珠缘缘不断砸在自己脸上,凉凉的,每一滴都流过他的心上,蜿蜒曲折,揪心的疼。
“阿毓……你终于……还是叫了我……真好,真好……”
“文夜”是徐青的字,小时候两人在一块玩时,锦毓一直这么叫他。
一晃十余年,耳边再没有这甜美的声音抚平无数个黑夜孤寂的自己。
他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桃花盛开,映衬着炫目的朝霞,清风徐来,送来花开的芬芳。
多么好的时光啊,再也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他这样想着,眼神温柔迷离,淡淡的笑容挂在嘴角。
“文夜,文夜……你别说话,不会有事的……我帮你包扎,你不会有事的……”锦毓泣不成声,却又不敢移动他分毫,只一双手一下一下地抚着他年轻刚毅的脸庞,心下有一块好像被野兽当胸挖掉一样疼痛。
“阿毓……没用的,你听我说……从今以后,好好的,好好地活下去,我虽死,然心甘情愿……望你看在我们曾经有过的情谊之上,不要辜负我今日所说……”
他无力地阖上眼,轻微地喘息,好半晌又费力地睁开眼睛,郑重地说道,“大哥那里,还劳嫂子替我告别……小弟无福,再不能随侍左右……各自珍重吧……”断断续续地说完这些,已是面如金纸,再也无力。
他最后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一眼锦毓,眼光温柔的像是要滴出水,亮晶晶的眸子像是要将锦毓的样子深深刻在灵魂中。
他在她怀中闭上了眼睛,很安详。
锦毓先是掩面哭泣,泪水从指缝间溢出,湿淋淋一大片。
多少往事,皆埋葬于黄沙之中,说不尽道不明,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去不复返。
然而,它在自己心里,剪不断,理还乱。
她放声大哭,泪水砸在面前的空地上,一片濡湿。
史书记载,宋永和十一年间,春四月。宋人一品总督兵马大将军沈睿之带兵伐夷夏,城破,攻之。生擒骨咄禄,使其归于宋。
作者有话要说: 八点钟的第二更!
要完结了好激动好激动!
关于徐青……嗯,我还是不剧透了,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尾声
清明时节,淫雨霏霏。春风仍是浩荡,带着俏皮的暖意吹拂世间万物。
连绵几天的细雨涤荡红尘俗世间的尘埃,一切都保持着本来的面目,似乎生来就是如此。
也不过是一夜之间,漫山遍野的花悄然绽放,覆盖住整座山林,让这被黄沙笼罩的塞北如今也增添一抹盎然的春意。
有山川,有河流,有杏林春暖,有尘世间一切一切美好的景致。
微风拂面,暖风中有花开的声音……
最朴素的人生乐趣,亦不过如此吧。
彼时,距离夷夏城破,骨咄禄被擒,不知不觉中又是一年飞逝,那场惊心动魄的战役,那风卷黄沙的壮烈景象,依旧历历在目挥之不去。
沈睿之与林锦毓并肩站在巍峨的邙山山顶,脚下是万丈深渊碧波万顷,头顶是近在咫尺的苍穹,仿佛伸出手便可触摸星汉西流。
许是刚下过雨的缘故,整座山谷被潮湿的细雾氤氲着,像连绵的珠帘般笼罩四野。身旁的几株不知名的野树上结满了不知名的野花,风乍起,花朵簌簌而落,空中飘过千万把小扇子,一会的功夫便毛茸茸地覆盖了一地。
沈睿之伸手,接过一朵不老实的花瓣,伸至锦毓面前,笑问道,“阿毓,你瞧瞧,这塞北的春日,比之京城,如何?”
锦毓朝他淡淡一笑,转而望向远处连绵不尽的春日美景,半晌才若有所思道,“倒是别有一番风情,不过终究比不得京城的春日温婉平和,塞北毕竟刚刚遭遇过一场战乱,就算是再好的春日也掩盖不了战争的戾气……”
她本是句无心之话,谁想却勾起了两人心中谁也不愿提及的往事,一时间,默默无语,只有蒙蒙的细雨,暖中带寒的春风依旧不解风情地吹着。
这片青山绿水的好景致下,不知埋葬了多少烈士的英魂,鲜血染红春日的花朵,身躯化为肥沃的膏田。他们是这世间最平凡的人啊,却将所有的一切都献给了伟大的王朝,脚下的土地。
就算战争的结局是胜利的那又如何?死去的永远死去,留下的,不过是冰凉的牌位和无尽的哀思。
用千千万万将士的离去换一座华美的城,这个代价,太过苍凉悲壮。
良久,耳畔传来沈睿之缓缓的声音,带着绵长的叹息,“阿毓想回京城吗?”
“怎么不想呢,一晃两三年就这样过去了,也不知家里好不好,大哥还未娶亲,父亲母亲年岁大了,塞北与京城相隔万里,如何不想?”这般说着时,眼中已慢慢蓄上泪水,一双眸子竟是比头上的苍天都要清亮上几分。
沈睿之转头间瞥见她眼中的晶莹,心中像是被刺了一个窟窿,钻心的疼。他不知该如何安慰她,这一世,他欠她的太多了,他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却无法给她最基本的团圆之乐。
“夫君,已是过去一年多了,加官进爵的封赏也早已下达,为何圣上宣你回京的诏书迟迟不下?”锦毓擦拭掉脸上的泪痕,蹙眉问道。
沈睿之凝视身旁的锦毓,不知该如何开口,他艰难地说道,“阿毓,圣上他,可能不会再召我回京了……”
仿若惊雷在耳边炸开,连雨滴的声响此刻都掷地有声。
沈睿之喟然长叹,“我跟随圣上十有余年,对圣上是再清楚不过。当今圣上,宽以待人仁义并施,是难得的明君,只是圣上生性敏感多疑,从不轻易相信别人,就算是对我,亦不过面热而心避之……”
他没有再说下去,锦毓却是懂了他的话中深意。
锦毓垂下眼睑默然不语,良久忽然抬起头,双手抚上他增添些许风霜的脸庞,“夫君,有什么会是一尘不变的呢?你会变,圣上也会变,身在帝王家,总是有许多的无可奈何,夫君既为臣子,怎么还和圣上怄气呢?”
她虽心中苦,但却丝毫不能表露出来。
“阿毓,我苦一些无甚要紧,只是苦了你今生今世都要和我绑在一起,你原是地地道道的中原闺秀,如今却在这荒蛮的塞北……我,我还不如带着你一走了之,天涯海角,以天地为家,一路游山玩水,饱尝世间欢乐……”他急切地抱住锦毓,尽是从未有过的慌张。
只是话没说出口,就被锦毓一把捂了去,她伏在他耳边轻笑,呢喃着,“傻瓜,说什么呢?就这般一走了之,父亲母亲该如何是好,还有初华初莲,你也不要管她们了吗?”
感受到面前之人将她搂的更紧,她低下头,犹豫半晌还是说道,“我明白夫君心中的苦,自古以来,武将的地位就最为尴尬,国家动荡时,便为出鞘之宝刃,国家平时,便成了君王心上的利刺,不吐不快。
只是夫君,你须记着,位极人臣,心中装的便不仅仅是个人得失,更多的还是天下黎庶安康以及江山太平,你不是说过吗,你是天下人的沈睿之,为天下而战,眼中有江山,心中有人民,怎么如今却还想着一走了之呢?
你这一走,让饱受战火的百姓如何是好?若是江山动荡,社稷不稳,就算世间风景再美,让我们如何安心?”
她瞧着夫君若有所思的面庞,柔声道,“夫君,莫要挂念我,上天怜我,让我在刀下躲过一劫,可见是个命大的。死过一次的人早已不惧生死,又怎会害怕这区区塞北呢?”
她的声音一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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