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妄》第60章


对于场下的人来说,每一刹都是煎熬。
蒋谦和周子云僵着身子瞧了对方一眼,心下都想着干脆捂着脸别看了,偏偏又一刻都不敢挪开眼,唯有离吟欢欢喜喜的弯着一双狐狸眼,就差捧把瓜子边嗑边叫好。
蒋谦斜了他一眼,心说难怪将妄能和他惺惺相惜。
此时,校台上两人身形忽停。
兮照一手抬起稳稳捏住了直劈而下的浣雪剑,几乎在同一时刻,将妄出掌击中了兮照的心口,而兮照手里的陵云剑,也贯穿了将妄的胸膛。
两人俱是连退数步。
陵云剑拔出时带起一泓血雾,将妄捂着心口,身子微微一晃,鲜血从指尖汩汩流出,洒落满地。
兮照以剑撑地,侧头吐出一口猩红,原本孱弱的身子此时更是摇摇欲坠。
离吟还没反应过来,蒋谦已经挥剑打破结界风驰电掣般冲上校台,他一句“为什么打碎我的结界?”还堵在心头,就见一旁的周子云犹豫了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也奔了上去,一把接住了兮照。
离吟形单影只的站在角落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蒋谦扶住将妄,小心翼翼的拉开他的衣襟,却被没个正经的将妄抓住手亲了一口,“我没事。”
蒋谦刚想发飙说你哪里看起来都不像没事,却见兮照猛地推开了周子云上前一步,唇畔掠过一丝嘲笑。
“将妄,你敢不敢告诉他,你为什么要取玄霜草,又为什么来夺五炁鼎?”
正文 59。混沌 一
将妄身子猛然紧绷; 眼底闪过一丝惊慌; 扬声呵道; “闭嘴!”
兮照却毫不在意,视线直直落在蒋谦身上; “你有没有想过; 你根本就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你?”
蒋谦茫然; “什么?”
夜空上云层纷乱,蒋谦忽然听见灌耳的嗡嗡声,眼前的人和物仿佛在随天地摇晃。
如影随形的声音里幽幽透过来一句,“你出不去了”
声音清晰到钻入骨缝,一遍一遍不停重复着; 你出不去了。
“五炁鼎集天地之气; 玄霜草聚无间之灵,他要为他的沉玉聚魂,用你的肉身。”蒋谦被那鬼魅般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回神便听到兮照口中那些刻骨的冷毒话语并未停歇,源源不断的撞进耳里; ”他没告诉过你禁咒是什么吧?没告诉你他当年杀了那么多人,其实只聚回了沉玉的一缕遗魄,那缕遗魄带着他一生最不舍的记忆,而你呢; 你以为你是一个完整的人吗?有着自己的七情六欲; 怀抱着过去期待着将来?“
兮照勾着失了血色的唇角看着蒋谦; 总是明媚带笑的眼尾轻描淡写的扫过他。
“你以为你就是沉玉?只是因为他将你的魂束剃了一缕; 作为蒋谦这个人,你从来就没有遗魄,你只是个没有灵智的行尸走肉,你从来就是一个容器,一个为沉玉准备的容器,只等鬼王大人用这两样东西将沉玉的另外三魂六魄聚齐,蒋谦就不复存在了,这么说你懂了吗?”
韬光养晦两百年,人间若有百味,兮照便是尝了第一百零一种的那一个。
或许是将满心的仇恨一点点磨碎了融进骨血,才能每日笑意盈盈迎来送往,往事前尘一旦揭开,一丝一丝拔出根系,便是血流成河般的凄惨难言,或许是气血难平,他向来不给自己留一点余地,现下是将最后一丝力气都拼尽了,话刚说完就软绵绵的栽倒在了周子云怀里,晕了过去。
兮照的语速不快,清晰明朗字正腔圆,可那些有棱有角的词句钻进耳中聚成了乱糟糟的一堆,蒋谦有些应付不来。
他单手抵着额角,努力将那些硬灌进来的东西和他几乎要凝滞的经脉一起化开,很久之前便潜藏心底的疑惑抽丝剥茧般的清晰了起来。
他侧头望向脸色惨白的将妄,手心里不知不觉浸了一层汗水。
“是不是真的?”
将妄不语,与他对视片刻后缓缓别开了目光。
此时蒋谦的心里就像坠了一块古旧的石碑,碑文上不是字,而是曾经那些仿若真心的过往,忽然之间他被抛进了一片冷寂刺骨的水潭,心也随着那块旧石碑沉了下去。
他的脸色越发难看,松开了那人的手后退几步,强压着心头的不安又问了一遍,“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将妄微微皱了下眉要去捉他手腕,却被他猛地躲开。
“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你过来。”
“我问你是不是真的!”
“你先过来。”
蒋谦看着将妄仍旧平静如初的表情,忽然觉得有点可笑。
此世初见,所有的苦痛和一路走来的暴雨狂风,都在见到他的一刹那化作轻风细雨般的不值一提,他艰险重重披荆斩棘,虽九死一生,却甘之如饴。
红丝缠虎骨,心头系红豆。青丝玲珑锁,相思至白头。
蒋谦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只觉得阵阵酸楚涌上喉头,一时气息难平,哽咽了半天才勉强从喉间挤出一句话来,“所以你一直没有把骰子给我,因为根本就不是我的东西,所以你要走却不肯告诉我是去做什么,你说我们不管前尘重新开始,其实不是跟我,不是跟蒋谦,对不对?所以你才会毫无顾忌的离开延陵,因为你要去做更重要的事,你要找他回来,跟他重新开始…”埋在内心深处的那些猜测如今真真切切的落了下来,阵阵寒意自下而上层层漫起,连骨子里都在发冷,“让你魂牵梦萦的人,睡梦之中欢爱之中你的所念所想,全都是他!”
将妄杵在原地,张了张嘴,却终究没能说出话来。
天灾难防,人祸亦是难挡。
一鬼一魔两个本事通天的一番鏖战之后,白岳山这一出接一出的好戏似乎终于能看见尾声了。
风渐渐停了,山顶忽然间陷入一片寂静,静到只能听见蒋谦沉重的呼吸。
他凝着一双眸子望着将妄,仿佛想直接看进他那永远深不见底的两汪黑潭中,看着看着,目光渐渐变得空茫绝望,他扯了扯唇角对着一片虚无干笑两声,随即一丝疾闪而过的痛苦将那个纸糊的笑脸撕碎。
眼前朦胧一片,他在不停的赶路,那是一座几乎看不到顶的山,山路崎岖布满荆棘,磨破了鞋子磨破了脚掌,他不断地朝着一个方向走,但是却始终在同一段路上血流满地。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染满血渍的荆棘,才忽然发觉,错了。
错了。
一阵如奔雷激浪般的疼自脑仁深处炸开,翻出的细浪似乎无孔不入,沿着经络四通八达,刹那间将四肢百骸都冲刷了一遍。
蒋谦飞快的捂着头跪在了地上,转而死死抓住自己的头发,试图缓解一点蚁噬刀绞般的头痛。
他隔着眸中泛起的层层血雾盯住地面,咬紧牙关。
在那些虚虚实实的梦境里挣扎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他确实是在做梦,别人的梦。
千日时光万里路程,他十几岁离家用双脚一步步丈量,舍出一颗心尝百味历沧桑。
被那人抱在怀里时,便就只有满心欢喜的一句:终于找到你了。
那些绵绵情义那些宠溺纵容,那双饱含温柔的漆黑眼眸,不过是望穿了他,望进了寄存在他壳子里的那一缕遗魄里。
沉玉,沉玉。
欢爱之时,他喊的是沉玉。
梦中呓语,唇瓣微启,仿佛是含在口中珍而重之的名字,始终都是沉玉。
将妄的偿,将妄的情,都是对沉玉。
蒋谦弯起唇角浅浅一笑。
他心口上原本刻意糊上的补丁,在之前许多日子靠着它沉浮人世情海,不透风,也未漏水,如今忽然有人一把扯开,刺骨的凉风呼啸着灌进来,把牵着情丝的那点血脉瞬间冻结,最初那一点点不习惯之后,他反倒不觉得有多疼了。
生生世世我都会找到你。。。呵。。。
中天之上乌云散去,茫茫夜空点缀着一望无际的璀璨星河。
人间夜色尚苍苍。
周子云想去扶蒋谦,却见他双肩微微耸动,似乎是在笑,而后以剑撑地直起身,怵然抬起头目视将妄,如雪的长发在风中被泼散开,脸颊一点点爬上裂纹一般的红线,映着血红的双眸。
“可是怎么办呢?我不甘心做一个容器,所以沉玉不会回来,而你,注定生生世世不得所爱,还是带着你的愧悔。。。与天地同寿去吧。”
将妄眉头一拧快步上前,伸出手像是要去抓他,却忽然身子一颤。
他低下头,看见了穿胸而过的临渊剑,蒋谦握剑的手指节发白,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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