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花依舅在》第43章


朗毓眼前浮现出一个小圈圈,在那个小圈圈里,他和小舅舅的胸口分别挂着个小布兜,小布兜里揣着俩嗷嗷叫唤的小豆丁,一边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农活儿,一边还要分心给小豆丁喂奶,突然,小豆丁尿了他一身,他央求小舅舅帮忙搭把手,却发现小舅舅正言笑晏晏地亲小豆丁的脸……啊!朗毓被人生残酷的一面打击的欲哭无泪:“太惨了,太惨了!”
“什么嘛!”余月凤和丈夫被朗毓悲切的模样逗得乐不可支,“我就是通知你们两个,因为我肚子里怀的是双胞胎,一直到明年开春儿,他俩下生之前,我都没法儿给你们做饭,也不能下田干活儿,你们跟朗权栋同志,自求多福吧!”
朗毓悲壮叹气,思维跳跃极快,又忙问:“名字取好了吗?”
余月凤眉眼柔软的抚摸着肚皮,“还没,你这么快就有名字啦?”
朗毓一拍手:“大的叫朗乐,快乐的乐,小的叫朗乐,音乐的乐,两字儿一模一样,就是读音不同,刚好双胞胎,一对儿!”
“小傻子,”余月凤拿手戳他的脑袋:“就你鬼主意多!”
当晚睡觉之前,朗毓问小舅舅:“小舅舅,你说实话,你今天是不是故意让我了?”
小舅舅拿出枕头下的笔记本,在上面写:是。
“喂,你就不能骗骗我么?”
铅笔在纸张上悉悉索索:你早晚有天会超过我,时间问题,我只不过让你提前体验一下胜利的感觉。
朗毓嘻嘻笑着:“你对我真有信心呐!这次总不是骗我吧?”
胡愧槐:不骗你,不管输赢,我希望你一直对生活充满热情。
“总觉得你好像在担心很多事情,”朗毓侧过身注视着皎洁月色里的小舅舅,“你不要不开心。”
胡愧槐淡淡笑了下:你这样关心我,我很开心。
“那咱俩拉勾,等弟弟妹妹出生后,我还是这么关心你,你也要像现在这样,只当我一个人的小舅舅。”
☆、第二十七章
不管胡愧槐和朗毓如何回想过去,都不得不承认,那天是秋季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天,树叶飘落的轨迹并未透出命运的先兆,海上前赴后继扑来的潮汐也未曾改变方向,或者掀起奇怪的波澜提醒他们一下。
一切如常,蝼蚁照常奔波,牲畜照常干活儿,黑夜里的呜咽到了白天,一样消失在锅底灰似的苍穹之下。
所以在这样寂静又安宁的一天里,狼鱼岛高高伫立于海面的灯塔,时隔那场摧枯拉朽的海啸四十多年后,再次吹响令人心神巨颤的防空警报——
它尖利辽阔还拖着拐弯儿的尾音,在听到它的那一刹那便可让人感到头皮发凉,脊梁骨发寒。
许多人的第一反应不是逃生,而是研究这声音是从哪儿来的。
包括朗毓,他站在山坡上屏气凝神极目远眺,巴望着从海上的汹汹波涛瞧出这个危机信号背后的端倪,这个声音刷新了他对震耳欲聋的认知,那一刻除了尖啸的防空警报声,他什么也听不见,海风、潮浪、树林的鸟叫,都被这个警报声从脑袋里赶出去……直到胡愧槐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儿,疯也似的朝山下的家里狂奔而去,朗毓起初没能跟上他的脚步,在拉扯间几步踉跄摔倒在地,但是小舅舅毫不理会他的疼痛,张开五指,拎着他的脖领粗暴的提起来。
朗毓从他喷火般凶狠的目光和决然的神情里意识到即将到来的恐怖袭击,他恍惚站起来后,就跟小舅舅一起撒足狂奔起来,扑通扑通的心跳像愈发癫狂的机关枪。
“——喂喂喂?所有人,所有人,”狼鱼岛的广播里传来焦躁的声音:“立刻到地道集合,重复,所有人立刻到地道集合!”
广播里又隐约传来凤把头的叫骂声,于是刚刚那道焦躁的声音又慌张改口:“老人妇女和小孩儿立刻到地道集合,十六岁以上的青年负责地道里的撤退工作,重复,”那道声音颤抖着声线,沉重的叹息声透过广播深深地扩散在旷野和田地间:“狼鱼岛的所有村民们,一刻都不要停,不要带任何东西,地道里有你们需要的所有必备品,现在,立刻,到地道集合。”
朗毓在小舅舅的拖拽下,伴着这不停循环播放的广播跑回家。
“娘?”
“在这里,”余月凤挺着大肚子站在仓房里,“快下来,什么都不要拿,快来!”
仓房里积满灰尘的水泥地面开了个四方形的缺口,缺口处有道木梯子直通地下,他们俩先扶着余月凤小心翼翼地下到地道,接着是朗毓,他刚刚爬到一半,突然听到广播里又更换了新的命令:
“十六岁以上的青年立刻到船坞集合,重复,十六岁以上的青年立刻到船坞集合,带好武器装备。由余檬指挥地道的撤退工作,余檬,全力负责地道的撤退工作!”
十六岁以上?朗毓不安地朝梯子上伸出手:“小舅舅——”
胡愧槐攥住朗毓伸来的手,余月凤在下面忧虑地叮嘱:“阿槐,注意安全!”
他对朗毓点点头,站起身扳住地道入口处的石门,小心而平整地将石门重新推入地面,又用泥土填平石门的缝隙,堆上杂物,直到这里再看不出痕迹才跑回屋里,从行李柜里掏出□□,确定□□的机关已经触发,挎上枪,别上匕首子弹和□□。
他自问自己已做好准备,并对自己的能力信心满满,就这样沉着的走出屋子,对前方所可能面对的一切苦难毫无畏惧勇往直前。
防空警报不知何时停下,村庄里一瞬间静得落针可闻,他在家门口的林荫小道上一路飞奔,其中不乏谨慎的探查,这里静得好像死城。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船坞的方向就响起此起彼伏的轰炸声,随后一个银色的大圆碟猝不及防地抵达上空,胡愧槐举起枪口,突然一阵白雾般的气浪冲击地表,他被气浪推得向后飞起,身体像沉重的沙袋般甩在身后的土包上,接着那圆碟吐出无数个黑色铁球,其中一个正落在他的正前方。
短暂的眩晕过后立刻清醒,胡愧槐再次端起枪,可当他扣动扳机时,枪口却没像训练时发出炫目的激光子弹,与此同时在船坞抗敌的人们也发现他们赖以信任的武器全部失灵……胡愧槐掏出腰后的匕首,瞧着不远处的铁球自动爆炸,他弓腰站起身,想上前一探究竟,可身体却不听使唤,又软趴趴地倒向地面,瞳孔失去焦距,最后陷入昏迷……
地道的入口由每家每户的指定地点作为起始点,呈蛛网状遍布全村四通八达,最后同一路径到达主道,主道的尽头是后山地底的一处小型船坞,那里停放着两艘拥有海军编号的潜艇,遇到任何危险每户人家都有机会从地道逃生,再搭乘潜艇避难,向临近的小岛或者海军岗哨发出求救信号。
朗毓搀扶着亲娘到达地道的主道上时,狭窄的主道里挤满仓惶不安的人群,地道的四面反光板在声控灯的映照下恍如冰冷的手术室,余檬正在给每个受过训练的少年发放武器,看到他立即压低声音问:“你下来时上面的情况怎么样?”
朗毓接过她递来的□□,这种□□十六岁以上的青年每人必配,由船坞的首脑统一控制,除非危急时刻会触发开关,平时就是个摆设。朗毓对□□神往许久,可现在接过却并没有多激动。
“我不知道,我小舅舅被他们叫走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会响起防空警报?是海啸吗?”
“咋可能是海啸?”一个偷听他们谈话内容的老妪插嘴说:“咱们岛民不会蠢得连海啸都感觉不到,要我说就是凤把头杞人忧天,前两天不说要演习嘛,这是不是演习?”
“不管是不是演习,”余檬挎好□□,站在人群里镇定自若地指挥道:“我们都要按照凤把头的指示行动,现在,请互相看一下身边的人,确认村里的每户人家都到全了没?”
人群里你点我我点你,朗毓大概扫了一圈儿:“我姥爷和爷爷呢?”
几个老人家互相看看,“是不是被凤把头叫走了?”
倒是也有可能,朗毓低下头做了几次深呼吸,对余檬说:“我总觉得不太对,要不我去看一眼?”
余檬一个十五岁的姑娘,虽然成绩能力各方面都比同龄人出色,可遇到这种棘手的问题也有些六神无主。
“还是……不要去了,我们抓紧时间撤离,不管怎么样,先安全送走一批人再说。”又扬声对人群说到:“除了老秃鹰和余先生,其他人都到了吗?还差谁没来?”
“连小孩儿加老人,八十九个人,全到齐了。”
“好,”余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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