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国不殃民》第189章


在地上哭嚎:“你打吧,打死我吧,我生你养你这么多年,你个大逆不道的逆子,为了个妖精打死我算了……”
沈荷哭嚎的声音很大,透着几分蛮不讲理的无赖,陆戟没理她,只看向陆渠:“爹,这话,孩儿最后问一遍,我的妻儿在哪儿?”
语气里的绝决叫人心惊,陆渠的心脏紧缩在一起,这个逆子不会想要和他们断绝关系吧?
陆渠不说话,沈荷愣了一愣哭得更厉害,陆戟耐性用尽,终于泛出冷笑:“我倒要看看,你们能瞒到几时!”
说完大步走了出去,衣炔翻飞,薄凉得让人心惊。
陆渠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地追出去,茫茫夜色中哪里还有陆戟的影子?
陆渠有些腿软的扶着门框,沈荷却只是好生哄着孩子,这是他们陆家的种,他不认也得认!
陆戟出门之后直接回了自己的卧房,屋里的摆设和他走时一样,窗边的软榻上,还放着一个未绣完的青色小肚兜,肚兜上的小兔子,栩栩如生,他甚至能想象出那人靠在那里穿针引线的认真模样。
阳光落在她身上,晕出一圈淡金色,因为身孕而有些圆润的侧脸,一定美好得让他心动。
也是,成亲许久,她在他眼里,依然无一处不美好。
和衣躺在床上,属于她的熟悉味道盈鼻,本能的喉咙发干。
他还记得那时将她欺负到床角,她小猫一样低低的哭泣,挠得他心底发痒,越发的想要欺负她。
欺负得狠了,她也会亮出爪子,在他背上挠出浅浅的伤痕,她也会亮出小小的尖牙咬在他肩膀,委委屈屈的控诉:“你说过一会儿就好的。”
听见她那样的声音,他哪里能一会儿就好?
所以总会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在她耳边低语:“傻瓜,我这是爱惨了你啊。”
因为爱惨了,才会控制不住抓着她一遍一遍做这样羞人的事。
因为爱惨了,才会食髓知味彻夜难安。
因为爱惨了,才会这样痛入骨髓!
深嗅一口温香,陆戟一个跃身站起来,走出房间随手抓了一个人问产房在哪儿就走了过去。
屋子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连地砖都用水清洗得发亮,明明什么都闻不到,陆戟却感觉到一股浓郁的血腥扑面而来。
皱眉,有下人跟着进来,哆哆嗦嗦的开口问:“将军想吃些什么,小的这就让厨房给您做。”
他还不知道自己如今面目有多可怕,随意挥手让人退下,然后坐在椅子上。
这产房是他亲手布置的,那里本该有一张黄花梨做的床的,如今却不见了踪影。
他闭上眼,因为太累,几乎是瞬间就要入眠,可耳边却萦绕着若有似无的哭泣。
脑海里浮现出那人梨花带雨的模样,明明痛极了,却还是倔强的咬着唇不肯发出声音来。
她总是这样的,明明看上去柔弱至极,骨子里却倔强得像头牛。
他爱的,大概就是她骨子里那点野性吧,虽然掩藏得很好,却总是能勾起他血液里的征服欲。
“涟漪……”
他低唤出声,抬手捂脸,不肯将此刻的脆弱展现出来。
涟漪吾妻,此生终是我愧对了你。
这一夜,风尘仆仆的护国将军,就坐在那椅子上睡着了。
后来多年,他也只能在那个产房才能安眠。
两日后的清晨,陆戟踢开了沈荷和陆渠的门,手上还拎着面如死灰的产婆。
摇篮里的孩子立刻吓得哭起来,陆戟把产婆往地上一扔,十分冷漠的说了一句:“要么给我带路,要么,都给她陪葬!”
这一句话,他说得没有半点犹豫,陆渠和沈荷知道,他是说真的。
若是他们再藏着掖着,这人真的能干出杀父弑母的事来。
动作迅速的穿好衣服,陆渠领着陆戟上了马车,也没别人,就他们爷俩,加一辆马车。
陆戟赶着车,动作娴熟,只是沉默着没什么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陆渠也不敢在马车里坐着,就坐在马车外面怔怔的看着陆戟。
这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身上流着他的血,可在陆戟身上,他半点都找不出自己的影子。
这个儿子,似乎生来就是优秀的,很有主见的人,从来都是走的自己决定的路,半点没有他的文弱。
陆戟也不觉得尴尬,就这么由着他看,半晌忽的轻笑出声:“若是有朝一日我死在战场上,无人收尸,倒也能抵去她心底的一些怨恨。”
做父亲的哪里听得他自己这样诅咒自己?
陆渠沉着脸低声呵斥:“胡说八道些什么!”
陆戟却是不管,只继续道:“她原本大仇得报是要遁入空门的,却被我强行留在红尘,如今被害了性命,她理当恨我怨我。”
“她有什么好怨的!?”
陆渠暴怒,在他看来,这桩姻缘,终究是陆戟要委屈得多。
陆戟听着心底却是一痛,她……还是怨着他好。
至少这样,他们之间还有羁绊,也许,奈何桥边,他还能赶上她。
爹爹番外完
马车一路出了城,到了城郊的树林。
陆渠兜兜转转走了好久,才把陆戟带到一个低矮的土堆前。
土堆的颜色还勉强能看出是新的,可边上已经有野草窜出来了,简陋得让人辛酸。
陆戟从走到这儿就僵站着没了动静,无悲无喜,眼神空洞得厉害,像一个雕塑木偶。
陆渠到底年纪大些,站了一会儿腿就受不了了,试探的问:“你要是想带她回去,爹这就到附近找人把她挖出来。”
“不要动她!”
陆戟怒吼一声阻止陆渠的动作,猩红的眼眸好似下一刻就会滴出血来。
陆渠看得心惊,这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他这是要逼死自己的亲生儿子啊!
张了张嘴,想要说话,陆戟比他更快的开口:“走!”
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陆戟只得叹了口气,自己驾着马车离开。
足足在那里待了七天,陆戟才回去。
回去之后,大病了一场,几次病危,若不是有太医院的太医联合诊治,恐怕早就不在了。
这一病就病了大半个月,连陛下册封他为护国将军的册封典礼都没参加。
陆戟睁开眼醒来的第一句话是:“我女儿在哪儿?”
沈荷抱着孩子僵在那里,最终还是咬牙说出了实情。
原来,孩子一出生,就被她送到乡下远房表亲家了。
陆戟瘦得眼窝深陷,却连歇都没歇一下,直接骑马去了那个人家里,看见那破烂得摇摇欲坠的房屋,陆戟差点没忍住冲回去杀人!
推门进去,里面只有一个鼻青脸肿、神志不清的妇人,从那只言片语中他才知道,那个孩子,已经被这妇人的赌徒丈夫抢去卖了,至于卖给了谁,她丝毫不知。
陆戟由此踏上了寻子之路,这好像成为了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翻山越岭,披风戴月,他看过很多风景,眸底却再无欣喜,只剩浓郁到化不开的悲凉。
一年后,他出现在漠北苦寒之地,那匹马在陪了他半年后,劳累致死。
他枯瘦得不像话,再无京城第一公子的绝世风华,眼神空洞无物,如同行尸走肉。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却还是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
他不清楚自己是来找什么的,只知道自己丢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再也找不回来,心脏空荡荡的,总是痛着,日夜难安。
那一日,他走在街上,忽然有人往他手里塞了个温热的馒头,他疑惑的抬头,只见一温婉的妇人怜悯的说:“吃吧。”
她把他当成乞丐了。
他并未觉得难堪,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落魄到了这样的地步。
转身要走,耳边却传来幼童清脆的笑声,像温润的春风拂过,在他干涸的心底洒下雨露。
他僵硬的回头,便见那妇人摇着拨浪鼓逗弄一个小小的孩童。
那孩子真小啊,穿着虎头虎脑的衣服鞋子,头上还带着一顶小老虎的帽子,小手挥舞着,摇摇欲坠的正在学走路。
他站在那里,看着那孩子跌跌撞撞的朝他走来。
那真是个极漂亮的小孩子,白嫩嫩的小脸圆嘟嘟的,嘴角有一个浅浅的肉窝,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好像盛满了清泉,能轻易洗涤一个人的灵魂。
那是多少个日夜,出现在他梦里的眼眸啊!
眼看还有一步,那孩子跌倒在他面前,小脸整个贴在地面,发出细微的声响,竟震得他后退两步。
那孩子顶着一脸尘土抬头看他,眼睛里全是懵懂,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后退。
那妇人连忙上前把孩子抱起来,动作轻柔的擦干净她的小脸,然后瞪了他一眼,似乎在怪他没能及时扶住自己的孩子。
那孩子虽然摔倒了,却没哭,只是执着的撑着小脑袋看着他,黑溜溜的眼珠一个劲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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