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火如灯秋似海》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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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花明村后山某处泛着恶心的臭味。
沈顺清手脚被绑,嘴里塞着脏兮兮的破布。
一天前,他走出报社,看见马路对面停着一辆五菱宏光,车里有人向他招手,是花明村的周支书。
走到车前,又见开车的是罗大爷。罗大爷苦着一张脸说,沈记,上车。
刚踏上车,车门猛地关上了!沈顺清突然被人罩住,眼前一黑,后脑传来一阵剧痛,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他觉得他是被臭味熏醒的,像是各种腐烂物堆在一起,发酵出来的臭味。
视线模糊,光线也很暗,他花了足足一分钟来适应,才看到罗大爷站在一米外的地方,像热锅上的蚂蚁,一圈一圈原地打转。
沈顺清扯着喉咙发出呜呜的声音,罗大爷转过身来,抽了他嘴上的破布。
“这……”疼!一张嘴就扯着疼!后脑好像被什么东西敲破了,头发湿哒哒的黏在一块儿,应该是血粘在上面了。
“这……这哪儿?”
他看向左右,像是在一个废弃的养殖场,砖头搭起的大棚约三米高,棚内透不进光,看不清这养殖场有多大,只知道被分割成四五平米大的隔间,他被绑在其中一间,脚下是一堆湿透的饲草。
臭味不是从草里传出的,像是从某个角落蔓延过来的。
“村里。”罗大爷冲到他面前,哭丧着脸。
他手指一抖一抖的,努力抑制着怒气:“沈记,你不能这么断我们饭碗啊,咱们村就靠这园子发工资,你把园子关了,我们吃啥啊?”
啊?
沈顺清刚醒还有些迷糊,想了好一会儿。
“园……园子不是我关的,是环保局关的。”
他哪有权力关?
罗大爷急了:“那沈记,您,您有办法让它开么?”
‘您’……?
敢情他和周支书把他绑来是想逼他把产业园开起来?
沈顺清哭笑不得,扭着手腕,绳子绑得牢固,挣脱不开。“这我没办法,你绑我来也没用,把我放了吧。”
“这,这……”罗大爷涨红了脸,嘴里连蹦出三四个‘这’字。
沈顺清忍着恶臭,接着说:“产业园只是暂时关停接受调查,整改完毕还能开。你也不用绑着我,等几天就行了。”
他还想给乡里人讲讲道理,谁知对方听了,气得跺脚:“说得容易!听说要被关停了!不开了!”
听说?!听谁说?沈顺清吃惊,但很快冷静下来,虽然他现在只是被绑着,还能正常和罗大爷对话,但就怕对方做事不讲常理,毕竟有不由分说就把他敲晕绑来在先,万一再受点儿刺激,谁知道会做出什么!
“怎么会,企业非法排污都是吃罚单,改进就好了,别担心,没事的。”沈顺清安慰道。
“屁!怎么改?!没法改!!园里都是空壳子,上面只要查出来,肯定要关了!”罗大爷急了:“你来我家,我好生招待了,你问祁家的事我也说了,为什么要把人逼上绝路呢!”
“这园子关了,没了钱,我孙儿怎么活啊!”
说着竟小声抽泣起来。
罗大爷皮厚脖子粗,有乡下人独有的粗犷,这呜咽如同动物哀鸣,肩膀止不住颤栗,脸深深埋进枯槁的手掌里。
沈顺清完全懵了,一时竟不知道该让罗大爷放了他,还是安慰他。
呲呀一声,门被拉开,又进来一人,是周支书。
周支书蹲下来,拽着沈顺清脚上的绳子掂了掂,绑得还算结实:“沈记,我真不明白你到底想干什么,花明村100多人全靠园子养着,你这是不让我们活啊。”
世间有句古话,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沈顺清就是杀了全村100多人的父母。
周支书看上去不像罗大爷那样好沟通,沈顺清只好说:“这跟我没关……”
“行了,你别说这个。”周支书点了个根中华:“别看咱们村小,但咱们齐心。这些年来了哪些外人,村里都知道。除了你和你那小跟班,没人去过芙水河,也没人问过产业园的事,要说跟你没关系,我可不信。”
齐心……
沈顺清早就领教过村民的‘齐心’,就在他第二次来村里的时候,村民们非常默契地冷眼相对,像是合力抵御外敌。
监控视频里,村民深夜走出家门,从各个方向聚到产业园,扛着一桶桶污水到芙水河,一路上没人指挥,没有监工,他们干净利落地做完这些又各自散去。
如果不是‘齐心’,能连续十天,甚至可能不止十天,天天如此?
他被绑在角落,稍一挪动就能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是身下饲草被压折的声音,饲草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霜,霜浸湿他的裤子,凉意从屁股传到四肢,手已经冻得失去知觉,连弯曲手指这样轻微的动作都如同翻越珠峰一样艰难,鼻腔也被臭味塞满……
唯有意识却越来越清晰,能想起在花明村里的每一次交谈、每一幅画面。
某个问题突然有了答案——
他猜,全村人都参与了排污,一个不落。
他们是一群村民,更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
顺着这个思路延伸,更多的问题——
为什么义华要将产业园建在如此偏远的花明村,为什么全村都在园子里上班,为什么村民与景青禾关系如此紧密,村民又为什么齐心协力帮产业园偷偷倒掉污水……
也有了答案。
“我懂了。”他仰起头,不小心扯到伤口,疼得他直呲呀。
周支书:“你懂什么了?”
“温水煮蛙。”
“什么蛙?”
“把青蛙扔到热水里,青蛙会奋力跳走,但若是泡在温水里,青蛙会慢慢被煮死。”
罗大爷和周支书互看一眼,觉得沈顺清神神道道的。
沈顺清:“你们是不是觉得在产业园工作比种田好?轻松又来钱?”
“刚才罗大爷说‘园里都是空壳子,上面只要查出来,肯定要关了’,这个空壳子又是什么?”
“我猜,景青禾把全村人都纳到园里,是想让全村村民保守某个秘密。先用高工资养着你们,有些人好逸恶劳,有了钱就荒废了土地,”沈顺清望着两人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想着措辞,避免激怒他们。“也可能不是你们故意荒废,而是土地被污染,种不出粮食,但你们觉得无所谓,反正有义华那么大的靠山,土地没了就没了,只要有钱,吃的用的都可以用钱买。”
沈顺清看向罗大爷:“之前我来村里,你说过,景青禾一句话比皇帝还管用。现在想来,因为村里仰仗他,你们需要他的钱。”
“我不明白,这个空壳子到底指什么?”
北风凛冽,屋外枯枝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有枝桠被卷起,用力拍打着墙壁。
周支书扔了烟头,烟头落在湿哒哒的饲草上,很快就熄了。
“都说读书人聪明、记者狡猾,我算是一次见识全了。”
“既然你知道这么多,就更不能放你出去了,等景总回来再看怎么处理你,这几天先委屈沈记者了,这里挺臭的。”周支书环顾一圈:“这儿以前是个养猪场,不过养猪哪有在厂里上班轻松,所以我们把猪杀了吃了,味道还不错。”
猜测归猜测,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沈顺清不可置信:“难道产业园能养你们一辈子?”
“这园子开了十几年了,子孙里有出息的都赚够了揣着钱进城啦,剩下我们这些舍不得离村的继续在园子里上班。你也说了,靠山那么大,还能饿死我们几个乡下人嘛。”周支书面色狰狞:“如果不是你出来搅局。”
他一脚踹在沈顺清肩膀上,咚的一声,沈顺清的后脑在墙上嗑出一条血印来。
伤口好像又裂了,墙上的细沙粘在渗血的皮肉里,像虫子钻进脑袋。
他脸抽搐,疼得几近昏厥。
罗大爷赶紧拦住:“别闹出人命来,等景总回来再说吧。”
周支书不解气,又朝他腿上踢了一脚,他的腿已经冻僵,丝毫感受不到这一脚是轻是重,只是顺着歪倒在地,周支书骂了句脏话,气呼呼地走了。
他顾不上疼,他还在想。
疼痛反而让他清醒。
产业园为义华赚了不少钱,还促成了义华集团的上市,总不至于整个都是空壳子,最有可能的就是有些设备空设的,但他身陷囹圄,园子也被封了,没法一探究竟。
屋外阴沉沉的,看不出是清晨还是傍晚,也不知道现在外界是什么样,祁敬义和景青禾多半还在配合调查,陈灿仍然在S市等消息,还有曲霆,会不会又熬了粥在家里等……
突然有点冷……
他打了个喷嚏,肚子也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
罗大爷看着沈顺清,突然叹气,把他扶起,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一团棉布,里头裹着一个饼,乡下烙的大饼。
“你别怪周支书,他要顾全全村一百来人,我也不想绑你来,只是你看我家虎子,爹妈没了,自己又没个谋生能力,我得靠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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