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国士无双》第94章


“很好。”魔君听完后愉悦地夸赞了一句,只字未提己方伤亡状况。在玄德眼里,魔族的命实在太贱太贱。而他这般毫无顾忌的凉薄做派让周侧魔族将领的脸色突然难看了几分。
“如今人族被逼急了,明日那场战役会有半圣亲临。”云渊稳稳地拿回了册子,掩在宽大的衣袖下的手青筋暴露。这用墨色书就的字迹,不只写了人名,更见证了他亲手葬送的皑皑白骨。也正是因此,魔族内部对云渊再也没有任何怀疑之声,而是满满的忌惮与推崇。
“半圣吗?明日我便亲征。”玄德点头示意其余将领退下,独留云渊一人。
“是哪家半圣,你可调查清楚了?”近年来被云渊策反的人族不在少数,便是中央战场这样只有生死二字的地方,也在不知不觉间充斥着青年的眼线。这个家伙当真是把昔日纵横家的巧舌如簧的本事发挥到了极限。
“纵横家。纵横家半圣,吕不群。”玄德闻言猛然回头,过于急促的动作仿佛带了破空之声,他如鹰隼般的目光盯住了云渊,许久才勉强移开了视线。
“这世间竟真有生而为魔之人……好狠的心肠啊,云渊。”连为魔已久的自己,都对青年的表现出来的冷静狠辣觉得胆颤心惊。对人族来说,有时候恩师的情谊比父母还重上几分,而云渊纵是提及昔日的老师,也淡然自若至此。
这样的存在,要么就是寡情薄幸,要么就是……野心大到什么都可舍弃。若是前者还好,若是后者……
鬼才要是不择手段起来,这世界又会如何呢?玄德脑海里闪过不甚清晰的念头,随即又一笑置之。无论云渊想做什么,他都无所谓。因为自己只要弑了半圣毁了百家阁,便再无留恋。之后青年就算是捅破了天,玄德也不在乎。
“对了,我在战场上发现了一种很有意思的树,叫醉花树。”云渊像是没有听出魔君话语里的嘲弄讥讽,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语带笑意地对玄德说道。
“树?”玄德不明所以,他搞不懂为什么话题会突然扯到这东西上面,所以他只能重复着云渊的话语。
“既能开花,又能醒酒的树。”云渊慢悠悠地向自己单薄的衣衫里摸了摸,那白皙的手中虚握着深色的花朵,玄德隐隐约约瞥到了对方指缝间溢出的紫黑花瓣。
“呵,可笑。”开花的树遍地皆是,醒酒的东西应有尽有,这难不成还是什么稀罕的物事?还值得青年特意提出来?
“那棵是不同的。树上开的花与那妖族独有的醉生梦死一模一样。你不觉得很……”
“奇妙吗?”青年灵活地翻转着手腕,萎靡的花朵被直直摆到了玄德身前,从轮廓上还勉强能辨认出此花盛放之时的诡艳。
“是吗?”玄德终是神色寥寥,丝毫不感兴趣,甚至说有些烦躁。
“那可是屹立在战场东侧一千年的树啊,说来也够久远的。”
“听说那里原来只是个荒地,不知道怎么突然恢复生机,孕育出这样的树来。”云渊声音不疾不徐,每句话泄露一丝半点的讯息,慢慢勾住了玄德的心神。
“东侧?”玄德心下不由一颤。当年他与武清在东侧荒地上,以天地为证结为兄弟。他们充满生命力的鲜血洒在荒芜的土壤上,三年后偶然发现那里竟已草木葱茏。
“醉生梦死?”玄德脑子里突然浮现出荒唐的念头,一瞬间的冲击让他高大笔直的身躯几欲站立不稳。
玄德表面好酒,实则最厌恶的便是酒液。醉生梦死他听闻过,却从未碰过。魔君不由自主地从云渊掌心拿起了那朵枯萎的花,慢慢移到鼻间,闭上眼仔细嗅了嗅。
是他熟悉的香气,可年代太过久远,记忆早就模糊不清了,许是错觉也说不定呢?这般想着,玄德的指尖骤然用力,花枝倒悬的尖刺伤不了他掌心分毫。自己早已不是脆弱的人族,早已不是天真的道家少子……他千年前,便已是魔了!
云渊盯着玄德蔓延着血色的眼眶,看着他的挣扎犹疑,自然而然地又递出一杯酒水。
“试一试?听闻你好酒,这可是妖族最有名的醉生梦死,我好不容易弄来的。”
玄德愣愣地盯着浅薄剔透的酒水,伸出去接过酒杯的手比他想象的还要沉稳。他的心突然静了下来,静的宛如一滩死水。
魔君豪迈的将酒水一饮而尽,酒未入喉他便已放肆地咳了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饮的不是酒,而是什么穿肠的毒药。
“咳咳咳……哈哈哈哈……”玄德咳着咳着笑出了声,他以为忘记的味道竟早已在心底根深蒂固,潜伏着等他揭开醒悟。
“我做了些什么……醉生梦死,千年来我便在自己的世界里醉生梦死吗?”玄德的身躯渐渐介于虚实之间,情绪动荡到即将崩溃。营帐外那黑沉的天色愈发凝重,闪烁咆哮的雷霆像是在酝酿着一场风暴,等待为魔君的逝去悲鸣。
“武清。”云渊轻轻吐出两个字,一瞬间让玄德透明的身体再度坚实起来。那个魔君的眼眶已悉数化作猩红,散乱的黑发挡住了他晦涩的表情。
“他的埋骨之处……在哪?”玄德终是撑着身体踉跄地站了起来,沙哑的声音刮过云渊耳畔。他意识模糊,几乎是凭借本能地跟着青年来到醉花树下。
玄德沉默地看着盘虬的枝节,任由铺天盖地的凌散花瓣打落在身前。
啊,真奇怪,明明只是站在这里罢了,怎么会感受到那个男人的气息?真奇怪,明明他早就摒弃了人性,怎么会突然想起昔年的种种……一切的一切,清晰到不可思议。
“我武清……”
“我玄德……”
“在此立誓!”
“吾等二人结为异姓兄弟!死生相托,吉凶相救;患难相扶,福祸相依……”
“武清……”魔君抬手想移开沾染在脸上的细小花瓣,可不经意低头时,发现自己的指尖满是血色。原来不知不觉,他早已泪流满面。魔族没有泪,所以只能眼眶里流下的,只能是血了。
他将额头狠狠地抵在粗粝的树干上,近乎自虐般地将手指深深嵌了进去。
“这便是你选得埋骨之地。”
“这便是你用了一千年,想要对我说的话吗?”玄德温柔地低语。你想说你并非嗜酒暴虐,想说你心怀愧疚。如今这份心情,我接收到了。
“妖族,醉、生、梦、死。”玄德呢喃般地咬出了六个字。他尝了酒水的那一刻,便想起这就是千年前在军营中盛传的美酒,那时候要比如今的还要浓上数倍。
最可笑的是,真相明明近在咫尺,他却花了一千年来醒悟。
妖族为了算计当年在战场上过于蛮横的他们,当真是下了不少苦功!他蠢啊,他实在太蠢了哈哈哈……
“你早已知晓。”许久许久,久到从天明到天黑,魔君听不出感情的质询声传了出来。他知道,今日一切的一切,或许都在身侧青年的算计之下。
“也不算早,两年而已。”
两年之前,国试之初!
第85章 棋盘已现万族休
“两年,哈哈,两年了。”玄德低低地笑出了声,随后笑声越来越大,震得花树都颤动起来。那个魔君笑得放肆而疯癫,再无半分胜券在握的样子。
“你看了我两年的笑话!”那沙哑的声音就像是粗粝枝干摩挲着发出的声响,魔君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你究竟想做什么呢,云渊?”薄凉的夜风拂过,吹得玄德慢慢冷静了下来。他与其说是在问云渊,不如说是在喃喃自语。既然云渊早已知晓自己入魔复仇的执念皆是笑话,那么他一开始便能点出事实使自己消散,让魔君之位空悬。为何偏偏又拖了两年?
“昔年你挑唆我联合鬼族对付仙族,导致仙族几欲灭亡,鬼族亦是群龙无首……”
“你却因此在魔族名声大振。是了,你在为自己铺路。”
“但这充其量不过让你为王之路更顺些。”玄德沉思着,仍有些不解,若是云渊想更容易些登临魔君之位,大有其他办法,何必大费周章?想了想他继续说道:“况且毁了仙族鬼族对你又有什么好处?魔族因此元气大伤,你纵是接手也不过剩下个千疮百孔的宫殿罢了。”
“这样下去,受益的只有……”玄德依靠在醉花树上,坚硬的树干抵着他单薄的背脊,支撑着他陡然不稳的身体。
这样下去,受益的只有人族和妖族啊!他不可能是妖族的人,那难不成这小子迄今仍站在人族这一边?他分明入了魔,双手又沾满了袍泽的鲜血,将来凭什么回人族!等待的不会是光辉与赞美,而是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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