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城生长日志》第270章


“难道我不美吗?”特里安利雅嗔道。
它又一次施法了,这法术足以让一个心思纯洁的少年人面露丑态,让一个德高望重的圣职者神志恍惚,然而在这个老人面前,它居然没有引发一点反应。特里安利雅觉得自己的力量受到了挑战,它加强了施法强度,像一只蜘蛛第二次对猎物射出粘稠的蛛丝。
老人突然笑起来。
“您的确和记载中一样美丽。”韦尔伯特在笔记本上记下最后一笔,满足地叹了口气,洒脱地摇了摇头,“另外,您也和记载中一样自负。”
特里安利雅从没在眼前的老法师身上感觉到威胁,直到此时此刻。
魅魔领主本能地感到不妙,它企图闪现到别处,却发现自己走不了。刚才射出的“蛛丝”并非毫无作用,只是被隐藏,到现在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特里安利雅释放的魔力被牵引住了,反倒作茧自缚,一时间将它本身与老法师连在了一起。
“您魅力几乎无人可以幸免。”韦尔伯特笑呵呵地说,“只是我更爱知识。”
这位深渊研究者的皮肤,在此刻破裂开来。
韦尔伯特制作了爆裂法器,不过使用的媒介不是手中的笔记本,而是他自己。魅惑术只对活物起作用,一个被制作完成的法器,当然没有反应。
那苍老的皮囊瞬间灰飞烟灭,名为韦尔伯特的老法师在这世上再找不到一点残余。黑色物质冲破了容器,转瞬间炸开,却又停留在直径两米的球体当中,好似一枚被限制在圆球中的核弹。没有声势浩大的巨响,没有惊人的光线与烟尘,这爆炸在那么小的范围内席卷,刚好吞没了魅魔领主。
驱逐法器。
韦尔伯特的藏书中有白垩学院的传承,古代法师塔的发掘带来了珍贵的材料,大法师塔内的研究者们齐心改良,到最后,以高阶黑袍法师、深渊信徒的后裔、深渊研究者韦尔伯特为原料,他们创造了新的禁术。
老法师的学生们正飞快地抄写着笔记,韦尔伯特的魔法笔记本能在书写时将字迹映在成对的笔记本上,尽管只能停留几分钟,需要重新誊抄一次。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将面对魅魔领主的体验记载下来。被制作成法器的存在能感知到魅惑术,又不被它影响,对最强魅惑术的解构是多么珍贵的资料啊。韦尔伯特的人生,直到最后一秒,都奉献给了知识与魔法,正如他曾对学生们说的一样,死得其所,无需悲伤。
魅魔领主特里安利雅消失了,它被重创后驱逐回了深渊,数百年内都别想回来——在现在的埃瑞安,这意味着永不复还。
被引入主物质位面的绮梦失去了它的支点,如同抽掉顶梁柱的房间,成群的梦魇也别想支撑住它。粉红色的梦摔碎在地,梦中人蓦然惊醒。梦魇依然会带来一定威胁,但这些失去了舞台的小丑,不负最弱高等恶魔之名。
“一个。”塔砂说。
她的身躯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翅膀收起,后背下压,险而又险地躲过了一道锐利的风。她像猫一般轻盈地落地,随即弹跳而起,展翅,一飞冲天。在塔砂身后,肉眼难以捕捉的波光一闪,一大片土地化为粉糜。
镰刀,一把刀刃比塔砂本大许多的镰刀,几乎看不出是什么质地。它透亮,透明,仿佛湖面粼粼的波光。手持镰刀的巨大生物再一次挥舞兵器,对一个大个子而言,这家伙快得不可思议。那镰刀对着塔砂衔尾而去,在半空中忽地偏了一偏,刀背像被石子打中,从塔砂身侧滑开。
“一个。”维克多说,装模作样地甩了甩拳头,“这么点功夫,第一个过去的特里安利雅就被遣返了。唉,老朋友,你们怎么这么想不开,把第一个名额给它呢?”
攻击者停了一停,在急速攻击下难以看清的镰刀与它本身终于清晰地显露出来。那是一只巨大的骨架,镰刀就长在它身上。当它不动的时候,透明的身躯缓缓变得苍白,如同琉璃蒙上了白雾。
收割者领主,“苍白的安蒙”。
十分钟前,他们来到深渊。五分钟前,他们在深渊撞上了第一个恶魔领主。叙旧与狠话用去了一分钟,试水性质的你来我往进行了四分钟,到如今,他们为那一边的战场暂停片刻。
恶魔领主不可能一起过去,或者一个接一个过去,每两个领主之间都有固定的最小时间间隔。在遣返回魅魔领主特里安利雅之后,主物质位面暂时能安全一会儿。
“那么,”塔砂说,“我们这边也别再浪费时间了,正式开始吧。”
第141章
让我们开始吧。
几乎同时,对峙的双方动了起来,三个身影都从原来的位置上消失,看不到一点影子。塔砂振翅高飞,维克多的脚步如同离弦之箭,奇怪的是,收割者领主一样失去了踪迹。
苍白的安蒙相当庞大,即使它的身躯只有骸骨,没有皮肉,它一样与来到主物质位面的那只巨怪不相上下。这样的庞然大物要如何在一个瞬间从原来所在的位置上消失?不是因为快速到难以捕捉,它只是消失了。
收割者,主物质位面死神形象的原型,这种大恶魔与死亡为伍,都是挥舞着骨镰的骨头架子,但每一个个体并不相同。数百年前被维克多献祭在主物质位面的“无命王”阿刻没有脑袋,头顶白雾,破破烂烂的袍子底下空荡荡一片,只有袖口露出多关节的骨手。那只恶魔领主身躯脆弱,擅长法术,苍白的安蒙则更精通肉搏。它静止时通体苍白,如同一具普普通通的骸骨,但一旦开始行动,骨白色就会消退无踪。
苍白的安蒙一身琉璃似的骨头,那身骨骼融入空气当中,化为虚无。
没有谁能看见它,即便邪眼女巫美杜莎站在这里,她也不会看到任何东西。安蒙的消失既不是伪装也不是法术,它本身就长成这副样子,仿佛枯叶蛾天然就能在枯枝败叶间藏匿。粗糙怪异的骨骼表面吞噬了所有声音,削铁如泥的骨镰哪怕在你耳边劈过,你也听不到一丝一毫的杂音。带着小孔的骨骼让空气流动乱成一片,很难感知,唯有在快到极致时骨镰才会扭曲空气,在空间中产生盈盈波光。可是到了能够看见“波光”的时候,被攻击者又还有多少时间能用于躲闪?
深渊坚硬的大地发出坍塌的声响,看似一片空白的地方,出现了被什么东西犁过的痕迹。塔砂的长刀格挡在胸前,被什么东西擦过,爆发出一片金属火花。刺耳的摩擦声越来越响,让人牙酸,这火花从刀前端一路走到接近刀柄的位置,她不断后退的身躯才勉强卸掉了力道,向旁边侧身躲开。
维克多正站在与塔砂相反的位置,倘若塔砂面对着敌人,他就在敌人背面。但曾经的大恶魔一点都没有闲着,不如说比塔砂更忙。
他在非常狭窄的范围内狂奔,几秒的冲刺后毫无预兆地停顿,在他停留的位置前半步,深渊坚硬的岩层被斩开深深的裂缝。看不清的骨镰再次高举,维克多的双眼捕捉着空气的扭曲,他骤然跃起,弹跳起数米高,双腿在半空中蹬到了收割者安蒙那隐形的躯体,借力蓦然转向。他快得让人眼花缭乱,疾跑、转向与跳跃之间无缝衔接,那光景好似被随意剪切后拼贴在一起的视屏。
也只有这样,能让他至今无伤。
落下的骨镰比暴雨更密集,如同海浪般层层叠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攻击维克多的本来就不止一把骨镰。如今看不清行迹的恶魔领主在此前的停顿中已经露出了真面目,它的身躯如同许多只骨架烧融在了一起,每一面都有面孔,每一侧都长着数只持刀的手,或者说长着骨镰的触肢。这只能像陀螺一样进攻的恶魔领主,根本没有所谓的正面与背后。
转瞬间他们已经进行了无数次交锋,地面不断轰响,无数碎屑胡乱飞舞,三个重量级战士的交战,就足以让此处变成一个尘烟弥漫的破碎战场。
这是十足的非人之战,收割者安蒙的每一击都足以移山倒海,而看似人形的另一方正在进行着人类身躯绝对做不到的反击。维克多行动的方式流畅柔软如游蛇,迅捷优雅如猎豹,唯有在他脚下龟裂的大地能看出他宛如巨龙的力量。他在半空中硬生生转向,如同子弹在空中变道,躲闪过一柄本该落在颈上的骨镰,一缕金属色的银发被锐利的风切下,吹散在了深渊中。
维克多举拳,向前挥出。
这一拳就在银发断裂的同时挥出,正中还未离开的骨镰。锋刃已经斩下,刀身对维克多暴露,如同撕咬完成的豺狼暴露出胸腹。
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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