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风流》第401章


一听这话,原本怒气勃发的柳无涯倒是吃了一惊,“此话当真?”。
“无风少爷不发话,那些佃户老仆那儿叫得动?”,边跟着柳无涯向外面走,福伯边道:“这些人都是无风少爷亲自上门去叫的,哎!也怪无风少爷运气不好。出去十多年,眼瞅着跟他一茬儿当兵吃粮的有人都做了将军老爷,他还是个小小的芝麻绿豆官儿,心里闹腾也免不了。堂少爷你说,要是无风少爷也做了将军,这祖庄还能破落成这样?要我这老头子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都是同族兄弟,亲不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堂少爷您如今出息了,能拉帮他一把就拉帮一把,柳家人出息的越多,咱族里也有脸面,至少这里供奉地先人祖宗也能跟着享享福。您说是不?到那时候,堂少爷您回来,无风少爷这族长还不得亲率全族远迎十里?”。
“柳无风亲自安排的?”,柳无涯对此原本还是将信将疑。等听完福伯拉里拉杂的话后,反倒是疑心尽去。
先安排人洒扫,净土铺道,随后又紧锁着正门,这看似相互矛盾的行为后面的意思,柳无涯实在是清楚的很,“三十年风水轮流转,柳无风,你终于也有求到我面前的时候,不就是想升官儿又拉不下脸来。这才让福伯做说客来试探”,想到这里。原本对于此次还乡颇有些意兴阑珊的柳无涯再度激动起来,“五弟也在家?他如今做地什么职司?”。
“在家。在家。原本准备今个儿一早就走的,听说堂少爷要回来。就又留下了”,福伯回答的又快又急,很有些迫不及待的意思,“至于做的什么官儿老仆具体说不上来,只知道是个校尉,听说也能管着两百兵”。
“管着两百兵的校尉!”,柳无涯闻言心下一晒,连流品都不入这也叫官儿,入军十年混到这样子还真是惨到家了,由此,柳无涯自觉得明白了柳无风的心意,“看来当年那个心高气傲地五弟终究是耐不过世事的煎熬了”。
耳听柳无风惨成这样,柳无涯大增优越感之外,也没了跟他多计较的心思,毕竟两人如今的差距太远,欺负他也就没了快感。不仅如此,他反倒动了主意,若是这个五弟表现地好,也不妨拉他一把,毕竟他好歹也是个族长,如此以来,直比自己撒银子更能在宗族里露脸扬名。
想到这里,心头发热的柳无涯淡淡道:“既然五弟也在,我就去见见他,毕竟咱们堂兄弟也是多年不见了”。
“哎!这就对了”,满脸高兴的福伯双手乱摇道:“无风少爷吩咐了,堂少爷若是要见他就让老仆去叫,堂少爷就在这里等着就是”。
福伯去的快,回来的更快,见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柳无风就来了,柳无涯知他必是早就在附近等着的,想明白这节,他心中更是得意。
柳无风来的极快,但真要跟前时,却又有些磨蹭着放不开,见他这扭扭捏捏的样子,柳无涯心里笑他“上不了席面”,行动上就以满是优越感的姿态率先上前一步道:“一别数十年,五弟别来无恙?”。
柳无涯一做出这姿态,有了台阶儿下地柳无风顿时就热情如火起来,先是拱手见礼口称三哥,随后不断嘘寒问暖,道路上辛苦,那巴结的意思真是再明显不过了。
他越是如此,柳无涯越是受用,“哎!当年李家女儿……”。
柳无涯刻意提到此事时眼睛就紧盯着自己地这个五弟,只见柳无风听到“李家女儿”几字,脸色虽变,却没敢有一点不满之色,反倒对着自己赔笑不已,口中只说“都是云岚命不好,享不了富贵”。
至此,柳无涯再也忍不住的放声而笑,心中地快意实在难以用语言形容,“好好好!五弟能过得了这个心结就好,福伯,劳烦你拿这银子去置办些酒菜,我中午要与五弟好生大醉一场。”
“岂有让三哥破费地道理,愚弟早就准备好了,只是三哥不先给祖宗们上柱香?”,受到柳无涯淡淡一瞥,柳无风这才反应过来,赔笑着道:“是愚弟想的差了,三哥久不还乡,上香之事岂有如此草率地道理?三哥放心,愚弟下午就命人传信,不说本县,就是住在州城的族人也得回来,届时再请三哥上香可好?”。
“你呀,你呀!”,手指轻点柳无风,柳无涯哈哈大笑声中道:“走,你我兄弟好生痛饮畅叙一番”。
第二百八十六章…剑南(十一)
“你呀,你呀!”,手指轻点柳无风,柳无涯哈哈大笑“走,你我兄弟好生痛饮畅叙一番”。
福伯房中摆开便宴,菜肴虽少却也算得上精致,昨天下午才通知自己要来,准备时间甚少,又是在这样的乡下地方,能凑出这么一桌,柳无涯只看看席面儿就知道柳无风的确是尽心了。
斟酒开席后,柳无涯却矜持着东绕西绕,最终还是柳无风先忍不住了,捧着酒壶边斟酒边小声笑道:“听说,三哥如今是在当朝首辅的杨相公府中做事?”。
“是”,柳无涯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听来很随意,很淡然,愈是如此,越惹来柳无风啧啧赞叹声道:“杨相爷可是当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富贵人,好机缘,三哥真是好机缘”。
见柳无风对自己已是彻底服软,又伺候的小心尽力,志得意满的柳无涯也就不再吊他胃口,“五弟,你如今在那位将军属下,所司何职?”。
脸上尴尬一笑,柳无风放下手中酒瓯坐定长叹声道:“跟三哥一比,愚弟这么多年算是白混了。也不怕当兄长的笑话,愚弟入军十年有余,如今不过是一个管着二百兵的小校尉,在节度副使田承嗣麾下”。
“田承嗣!”,听到这个名字柳无涯也是一愣,“五弟你怎么到了他手下?”。
拿起身前酒樽,也不就菜“咕咚”一饮而尽,柳无风满腹怨气道:“军令如山,愚弟有什么办法?想我入军多年,战阵厮杀也自诩当得上‘勇猛’二字,悔不该当初少年气盛。种下这多年苦果。”
“噢!莫非其中还有隐情?左右无事,五弟你且说来听听。”
触及愁肠,柳无风也不邀饮,也不等人来劝,“咕咚”一声又将樽中酒一饮而尽,反手抹了抹酒水淋漓的嘴角后沉声道:“三哥你也知道小弟幼好舞枪弄棒,当日入军正好得其所哉,初入军时。每遇战阵小弟奋勇争先,积了战功的同时也得了上官青眼,不过六七年的功夫,愚弟好歹也积功升到了中镇将,虽说不上光宗耀祖,倒也称得上如意”。
中镇将在唐朝官制中属于从五品上阶,是正儿八经的中级官吏。在柳家于军中毫无背景地情况下,柳无风纯凭战功仅用六七年就升到这个位置,实在是算不得慢了。听到这里,柳无涯兴趣欲浓。乃追问道:“噢!既是如此,那五弟今日……”。
“坏就坏在这张嘴上”,仰首处又是一樽酒尽,柳无风脸上满是追悔莫及的神色,“愚弟生性好武,又是纯凭战功升上来的,因就好战,不想就此得罪了新任节度使鲜于大人”。
“鲜于仲通?”。
听到这个名字,柳无风脸上既是愤然,但更多的还是无奈。“鲜于大帅入主剑南军政大权以来,在应对吐蕃方略上奉行以守为本。最听不得的就是一个‘攻’字儿,可叹我蠢笨。在鲜于大帅甫上任之初大聚众将以问军策时。我就慷慨求战,言必称攻。就此一下在大帅心中坏了印象”,说到这里柳无风忍不住再去端酒樽,“其实现在想想,所谓‘聚将问计’不过是走走形式,以显主帅心胸宽广,能广纳谏言,本就是官场惯例。可叹愚弟那时候实在太傻!经此一事后,愚弟先是被调出中军,随后几年辗转西线各处,那个地方也呆不长久。又遭逢前年不顺,奉命押运的军粮辎重被吐蕃人袭夺,全仗同僚力保才勉强保住性命,不过过往战功及职司却被一笔抹干,就是如此,愚弟成了今天管两百人的小校尉。田副使到本道任职后,愚弟又被直接划拨到了他的麾下,如今驻在北部山地,因军中无事是以请假省亲,原本今天就该回去地,只是昨日听福伯说三哥回来,所以才又耽搁了一日”。
看着当年英气勃勃的柳无风如今困顿满脸,酒不离口,柳无涯也感唏嘘,柳无风的经历听来曲折,但细想想他的脾性,得了如今这遭际还真是半点不出人意外。
一时听完,柳无涯也跟着叹了两声道:“当官的第一要义便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攻,说的谈何容易,除非有灭其一部,斩杀贼酋的战果,否则些许小胜于鲜于大人有何意义?但若是一个攻地不妥,便是丧师辱国之罪,鲜于商贾出身,这账他还算计不过来?五弟你糊涂!好歹也该看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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