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夫人》第94章


子元淡淡回道:“无须多礼。禀夫人,微臣有要事启奏,不知是否搅扰夫人与子文大人议事……”
子文听出了这话的弦外之音,忙道:“夫人,若无其他事,臣先行告退了。”
妫翟点头,子文退下,子元面上浮起得意之色。妫翟见了子元轻浮的样子颇为厌烦,但碍于情面,只能接待,高声叫道:“孟林,给莫敖大人赐座!”
“诺!”蒍吕臣拿着软垫进内舍,恭恭敬敬欲放到地上,岂料子元瞪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说道:“王嫂太见外了,子善自己来就行,不必劳烦内侍。”
蒍吕臣听了这话尴尬不已,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妫翟听了颦眉道:“孟林,莫敖大人既有要事启奏,你先退下吧,顺道去内廷替寡人瞧瞧恽儿与芷儿是否睡下了。”
蒍吕臣心内吁了一口气,默默退出。星辰见他一脸不愉快,忙问发生何事。蒍吕臣不敢回答,揣着闷气往内廷去,到了无人的院子忍不住对着地上啐了一口,骂道:“什么东西!”
子元将软垫挪到妫翟跟前,目不转睛地瞧着妫翟,暧昧说道:“先王已逝,王嫂也要保重些。”
妫翟听子元提及文王,转念一想,忽然哭得伤心起来,追思文王的好处,希望能以这样的方式暗示子元守规矩。岂料子元见妫翟一哭,越发楚楚动人,没有明白妫翟的真意,更加放肆起来。
“王嫂这样一哭,臣弟真是不知所措。”子文的话语越发暧昧不清。
妫翟眉头一皱,以锦帕遮面,眼神里多了一份厌恶。她擦干眼泪,道:“虽言逝者已矣,但先王对寡人的情意却丝丝难忘。寡人想,终其一生,再难觅他那样的柔情大丈夫。唉,这话如此不妥,本不该与臣弟妄言,只是追思之情,实难释怀啊。”
子元暧昧一笑:“王嫂何必灰心?我大楚人才济济,仰慕敬爱您的人是不少的。辟如子文这样的俊杰,虽是恬淡无欲,见了王嫂不也要……”
“莫敖大人真是风趣,这样的笑话太荒唐滑稽了。子文品性,举国皆知,何况子善也该明了寡人心性。这样的笑话,你说与寡人听听就罢了,切不可外传叫人笑话了去。”妫翟冷冷一笑,脸色也变得严肃端庄起来。
子文被妫翟这样的婉拒弄得心更痒,不仅言语无端,连动作也大胆起来,凑上前贪婪地看着妫翟的脸:“王嫂,臣弟其实分外愿意做您知冷知热的人。臣弟不求其他,只求与您有个慰藉。”
妫翟听此言,大怒,正色道:“莫敖大人说什么胡话?可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子元并不怯懦,起身上前拉住妫翟的手,迫不及待表白:“头一回见到嫂嫂,子善就沉陷了,日日见您,心有爱慕,再难装下别的女人。看您如花似玉的青春耗费一个老人身边,子善几度为您洒泪。这份真情,子善埋藏了数年,再不能忍了。秋侬,你信我,我是真心的。”
妫翟被子元捉着手,脸色气得发白,抬起手来欲赏子元一掌,可是想到两个儿子又不得不忍下来。她稳住呼吸,冷静劝解:“子善,你先把手放开,被人瞧见了,只能将我置于死地。”
子元听了这话,才松手,但仍没有退下的意思。妫翟冷静坐下,柔声劝道:“子善,你且坐下,也听听我的真心话。”
子元见妫翟脸色缓和,以为事情有了转机,乖乖坐下。
妫翟强制自己沸腾的怒气,温和说道:“子善,人心都是肉长的。旁人不知,你总是知晓的,当初先王为了感动我费了多少苦心。若不是他真心真意,我是不会屈从的。所以,我心里敬他,更是爱他的。没有他,就没有今日的我。我想从前那个天真无知又倔强的我是不会招人喜欢的。”
“不,我中意你,就中意的你全部,我发誓一定会对你好的!”子元迫不及待地表露心迹。
妫翟苦笑道:“你的真心,我能明白。可是此际,没有什么比艰儿更重要。艰儿是我的全部。人心多变,我不知道可以依靠谁。”
“为了你,我愿意倾尽全力辅佐新王,绝无二心。”子元表态。
妫翟听了望着子元,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子元的心被这梨花带雨之美态融化了。妫翟哀怨说:“誓言是最易得到也是最易失去的东西。”
子元忙抽出佩剑,在右掌划了一道口子,血顺着伤口流下来。子元发誓道:“芈子元对天盟誓,如对国主有二心必将五雷轰顶。”
妫翟冷眼旁观子元的即兴发挥,尽管子元右掌鲜血淋漓,她也没有用锦帕替他包扎。她走上前,帮子元把剑收进去,轻轻拍了拍子元的肩膀,安慰道:“好了,我信你就是。”说罢敏捷地退开,坐回原位,说,“适才你说有要事启奏,不知所为何事?”
子元自行缠住手掌,尴尬道:“臣弟,臣弟为了见您,所以撒了个谎。瞧着子文对您的那副思慕样儿,心里泛酸,便忍不住冲动了些。”
妫翟斥责道:“你的确冲动了些,想见我也不该拿国事开玩笑。先王将我们母子托付与你,你如果犯糊涂,国家兴亡大计指望谁人?”
子元被妫翟一番话噎得不知如何反驳。妫翟故作温和道:“秋侬乃先王给寡人取的爱称,只他能用,以后不可任意妄叫,惹人非议。你待我一片真心,我已经了解。凡有情有义之人,是不能那么快忘掉旧人的,如果说忘就忘,岂不是无情之人?所以,你要给我些时间沉淀心绪,慢慢想明白。不知,你可愿意等待?”
“臣弟愿意!”子元喜不自胜。
妫翟不露声色,岔开话题:“上回请你吃的茶可还喜欢?”
子元道:“喜欢,只要是你的东西,我都喜欢。”
妫翟道:“那就再吃一盏再走吧。星辰,给莫敖大人看茶。”
子元还想说什么,见星辰进来只好咽下去了。子元喝了一口茶,兴高采烈地出了左舍,在路上遇见了欲回申县的申侯。申侯与子元私交颇深,见子元红光满脸,讨好奉承道:“莫敖大人这是遇到什么喜事了么?”
子元得意说道:“简直妙不可言,所求之人终于应承了。”
申侯早就看穿了子元对妫翟的垂涎,只偷笑不道破。为了巴结子元,他出谋划策道:“若是美人,大人可要注意了。”
子元问道:“申公何出此言?”
申侯诡秘一笑,压低了声音,道:“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她们常常口是心非,嘴里说不其实为是,说是的时候就未必为是了。所以,大人要抓住女人,还得抓住她们心里最在乎的东西。”
子元沉默不语,顿时明白过来。
夜幕降临,妫翟带着点心来到东宫看望长子,却见门外都是子元的亲兵把守,妫翟纳罕,问道:“莫敖大人在里头吗?”守卫答道:“正是,莫敖大人与葆申师父正与大王议政。夫人是要进屋吗,小的这就去通传。”
妫翟倒抽一口气,勉强笑道:“不必了。寡人遵循祖制,怎会擅自探访?不过是叫人做了些点心,顺道叫侍女送来。星辰,你进去把东西搁下吧。”
回到内廷,妫翟抱着芈恽流泪,恨恨道:“子元欺人太甚,总有一天,我要叫他知道我的厉害。”
星辰替妫翟擦干眼泪,劝道:“翟儿,为了大王,你要忍耐啊。”
妫翟道:“若不是为了艰儿和恽儿,我早跟子元拼个你死我活。我哭只是觉得,悔不该当初没有拼死拦下他去伐黄。”星辰道:“唉,他若是知道你对他有这份心,黄泉之下便也不会难受了。”
54。子元的威胁
妫翟对子元的爱慕与放肆能避就避,能躲就躲,但这样能躲到太子懂事朝政吗?妫翟知道,子元并不好惹,他掌握着楚国绝大部分的兵权,现在倚仗着文王的遗诏和宗亲的势力,极为亲近太子艰。太子艰本来与妫翟关系并不很亲密,而今见子元对他这么好,就对子元分外依赖。葆申上了年纪,难免糊涂,有时也非常相信子元,妫翟一时也无法撼动。
让妫翟更觉得吃力的是,苋喜虽然有国库的点检权却奈何不了子元以军费为由的支出,国库要减赋三年,并不充盈,怎么能抵得住子元的挥霍浪费。子元权势滔天,风头一时无两,出入议政殿与内廷堂而皇之,底下人虽有议论,但面子上却不敢多嘴。
妫翟步步艰难,只能暗中提携潘崇作为王城副将,安插在宫中,牢牢抓住子文所培养的新人,忍耐焦急等到这些人学有所成。好在子文、屈重、蒍章和苋喜这些培植多年的人,总算对她没有背弃,连观丁父这样庶人出身的将领,大多也持中立态度,并没有偏向子元。
时光像流水一样,日复一日的政务和琐屑事情很快就渗透进了三年时间。子元等了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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