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海》第35章


谢云栈神色微动,随即爽朗一笑,“江湖人中,少有亲眼见过公子舞剑的,在下可谓有眼福了。”
公子惟似乎在自语,又似乎在倾诉,“在下曾同宇文将军约定比试剑法,可惜他这些年东征西站,一直腾不出时间,这次能同顾公子摩切一番,算是不得东隅,收之桑榆,也是意外之喜。”
当今天下群雄割据,豪杰四起,宇文将军宇文腾,人道既有孟德之枭烈,又有玄德之宽宏,更兼孟尝君之慕贤广纳,在百姓中呼声犹高。
谢云栈心念一动,道,“不知公子切磋的是剑之技,还是剑之意?”
公子惟闻言一怔,旋即朗声长笑,“我王惟相识遍天下,知交无一人,今日得遇谢帮主,此后再不敢作断弦之叹。”
谢云栈心道,若说知音,你这般心思渊渟的人,只怕你知我十分,我才知你三分。不过,说也奇怪,这人处世之道虽与我相悖,我竟无一丝反感;当下只微微一笑,并不多言。
公子惟道,“不错,一个人的剑技可能提升变化,剑意却难改,顾公子任侠好游,端的是‘五陵游兮藏入袖,三尺芒兮破穷寇’,他的剑是侠之剑;宇文将军胸藏问鼎天下,俯仰江山之心,他的剑是天子之剑;而我的剑,”他顿了顿,脸上浮起一个朦朦胧胧的笑,“是不仁之剑。”
“不仁之剑。。。”谢云栈品咂这几个字,“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她抬头望向公子惟,见他俊美无俦的脸澹然如水,不知怎地,心里就是一凉一惊,公子惟正伸长手替她倒茶,她忽然嗅到一丝峻冷的香气,先前没怎么注意,还以为是屋里的熏香,这会子才觉察出,这样冷入骨髓的香,似乎是从他的每一寸肌肤里,每一根经脉中,由内而外地渗透。
“他说自己无侠义之心,甚至行事既不为己也不为万民,当真如天地般不仁不亲不情,可天地无识,自然不会为万物动念伤神,可他毕竟是人,还是一个出身富贵,才高貌俊,又名满天下的男人,为何会把自己打造成一把不仁之剑?”谢云栈暗暗深思道。
第三十九章(下)无相君子
门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脚步声,迅速而不失稳健,一听便知是练家子,谢云栈盈盈起身,道,“应该是我帮子弟来报。。。”
公子惟一掀下摆,随她站起来,“所为的可是浪潮子一事?”
谢云栈点头道,“浪潮子此人是局中一粒重要棋子,他若肯服降,我比之谢昂便又多占一分先机,但他若执迷不悟,那只有。。。”她含笑看向公子惟,“请公子手下的奇人‘无相君子’亲自出马了。”
‘无相君子’当然不是真的‘无相’,而是有千百相,他不仅擅长易容术,还极善于模仿他人的音容行止,平日里也喜好变换各色脸谱身份,世人皆不知究竟哪一只面相才是真正的他,只好称之为‘无相’了。
公子惟眼中闪过一丝惊赞的光来,“难怪谢帮主在书信中便要在下代为请出各位奇人异士,原来早料到这一出。”
谢云栈拈起鬓间的几缕碎发,利落地别到耳后,淡淡道,“谢昂早些日子便暗中招罗武林各类人才,像毒罗刹,浪潮子等,都是目无三尺,贪金卖命之徒,他以为我和二叔一直被蒙在鼓中,其实他每招上一人,我和二叔便命人探访其人的克星对手,那毒罗刹虽精于毒道,却比不上花小妖医毒双修。”
她目光灼亮地看着公子惟,真诚道,“云栈还要多谢公子,有些奇人性格异于常人,有钱也不一定请得来,像今日救治血弥勒的‘赛神医’,若不是公子出面,我们未必请得动。”
公子惟摆了摆白玉似的手掌,略带侃意地笑道,“我曾问洪香主你有几分赢面,他说若得我相助,便足十分,我当时大言不惭地称是,既然答应了,自然要尽力;人道我有‘魏晋风流’,可知魏晋名士多有爱好自吹者,像谢灵运自夸‘天下文才共有一石,曹子建独占八斗,我得一斗,天下其他人共分一斗’,连陶渊明也自称世与其相违,在他眼里,简直除了自己一个,当世的全是俗人;这下可好了,我若不尽全力助谢帮主成事,人家会说‘喔,原来公子惟的魏晋风流就是一样会吹牛啊’。。。”
他话未说完,谢云栈便忍不住掩口笑出声,本来凝重的心情也变得稍稍轻松些。
来者果然是晏海帮的木使,他眼见自家帮主和南海公子并肩行来,二人衣袂飘飘,神情快爽,不知怎地想起以前有关“联姻”的一场误会,忍不住私下揣想道,明眼人都看得出顾少爷和帮主两情相悦,少爷是个杰出的英才,却生性不喜拘束,厌恶同人虚与委蛇,可人在高位,哪容得随心所欲?帮主与他不是同道中人,实非良配。。。这位公子惟,却是。。。
正想得出神,谢云栈一语唤醒他,“木使,事情怎样了?”
“咳,浪潮子倒是愿意投诚,但隋堂主仍不甚放心,要我请帮住前去定夺。”木使虚握着拳请咳一声,道。
第四十章(上)七杀加煞
三人赶至审讯浪潮子的舱室时,隋堂主正板着一张脸,手里端了杯滚茶,作势要泼向对面的青年,见得人至,他重重磕下茶盏,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对谢云栈抱拳道,“帮主,此人信不得!”
木使前脚还未跨进门,便拧了浓眉,神色不然地看着隋堂主,“隋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已经意识到先前是为虎作伥,有违道义;现下愿意弃暗投明,你为何不能给他一个机会?”
隋堂主面堂赤紫,双鬓如刀,面相有些严酷,闻言冷冷一晒,嗤道,“你这只木疙瘩口口声声就知道道义,你可知有些人根本不懂这两个字怎么写?”
木使顿时涨红了脸,“你,你……你阻人得道,才是大过!”
公子惟进屋就捡了只看上去最舒服的椅子坐了,他望着二人斗嘴,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有些好笑,“浪潮子是武林中的赏金猎客,谁给他钱就为谁出力,他若知道‘道义’二字如何写,母猪都能得道成仙;怪不得隋堂主叫他木疙瘩。”
舱室中央位置的交椅上端坐了个年轻人,见人来了既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好像自己是一件柜子或者一张桌子。
谢云栈见下属争辩,也不置理,只拿一双妙目盯着地上盘膝而坐的浪潮子,眼光并不如何犀利,像水一般,以一种柔和的力量无缝不入地浸润。
龙筋索加身的青年有着异于常人的长手长脚,脖颈,手肘,脚踝等处的皮肤起了细密的皱褶,远远望之竟似鱼类的鳞片,也不知是天生还是长期泡在水中导致,他下意识地撇开头,躲避谢云栈的眼光。
先前审问他的二人一个婆婆妈妈,满口大道理;一个冷哈哈的,看人的眼神像冰做的刀子;他吃准了那木使迂直好骗,便言之凿凿地发毒誓,自己是鬼迷心窍才为谢昂办事啦,想要诚心改过否则天打五雷轰啦,那木使果然上了他的道,紫脸膛的中年汉子却一直斜眼觑着他,满面不信之色。
浪潮子也知姓隋的堂主不好糊弄,待木使出去后,干脆换了张脸孔,冷笑道这船眼看就快抵达小岛,没我向右护法报假信,你们就是强攻进岛,也会打草惊蛇,坏了计划,你现在除了信我,没第二个选择。
复又道我这人拿钱办事,你们只要付我更多的钱,我自然听命于你。
他说完话隋堂主还未作声,屋子里第三个人突然从鼻子里“咕……”了一声,似是在嘲讽;他后脊骨就是一凉,因为感觉实在像一只家具突然人一般出气儿了。
谢云栈收回眼光看着自己的手,十指葱葱如春日柔荑,指腹处却生有薄茧,这是一双生杀予夺的手,“不管谢昂给付给你多少银子,我都能给你双倍的,不过,再多的银子,也的有命花不是吗?”
浪潮子一惊,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得谢云栈又开口了,却不是对着他,“无相君子,是时候让我见识您的绝技了吧?”
坐在屋子中间的年轻人呵然一笑,周身气场顿时变了,不再呆若泥木,简直瞩目得要命,他启唇道,“你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我浪潮子现下还愿意同你们作交易,等我后悔了,求我也没用。”
正是方才浪潮子同隋堂主说的话,字句口气分毫也不差,就连说话时下巴上肌肉收缩的幅度也一模一样。
浪潮子也听过无相君子的大名,至此只得长叹一声,“谢姑娘,我都招了罢,回岛对谢三爷禀报情况时,事成该说‘紫微易位’,事败便是‘破军高照’,无相君子都被你们请来了,我看这回谢三爷是‘七杀加煞’了。”
“紫微易位?”谢云栈森森一晒。
紫薇星号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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