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医》第338章


我没有立刻回答他,只觉得脑子里轰轰乱响,像是有很多东西在杂乱地飞舞着,最后,化作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了心头。
最糟糕的是,当这种不安开始变得越发清晰的时候,我却好像十分抗拒,不太想去把它真真切切地揭示出来,再平和地接受。
我抬头望了一眼已化作我们这些人荫庇所的幽冥神木,透过那些枝条的缝隙,可以看到天上已高挂九个太阳,强烈的阳气已经使整个地壳变得极不稳定,我们所在的这片平地已经升得老高,时有摇晃,并不断有隐隐的地鸣之声传来,而周围不远处那曾经的山林、道路和城镇,更是只能用一片火海来形容。
起先我以为这至阳之境将使世间万物都化为灰烬,但肇锡刚才的话倒是提醒了我。不管是之前的至阴之地,还是现在的至阳之境,究其根本都是对这时空的一种扰乱和扭转,假如人的意识是在时空之流中顺流而下的一个个小漩涡的话,赫彻所能做到的,就是开沟纳渠,改变河流的整体走向这样的大工程!
而所谓的令人进入梦境,实际上是这河流改道过程中的一个副作用,利用时空扭转的一瞬间对人意识的扰乱,使这些小小的乱流变得平顺,不再能抗拒这大势所向,自然会在新形成的秩序之中成为顺民。至于他们的意识被流放到哪个时空去了,又有谁会真的在意呢?
所以,眼下的九日当空,说明至阳的过程已经基本快要完成,相信这大千世界中的芸芸众生,恐怕已大半都被变作了这样的顺民,只不过如同消失的惊云镇一样,我们暂时与他们不在同一个时空里,无法彼此相见而已。在这个仪式的尽头,一个新世界即将建立,一场针对新世界之王的争斗便将随之展开!
很明显的一个证据,但是肇锡脸上的表情,由最初的惶惑,变得越来越平和,越来越志得意满,头颅亦高高仰起,有些挑衅似地看着我。这是他期待以久的时刻,经历了这么久的筹备,我相信他也已经为这一刻的到来做足了准备。
我叹了一口气,深知最重要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丛大,有件事想麻烦你……”我突然对丛离殃说道。
“嗯,什么事?”他问。
“你刚才不是说,那个小葫芦不需要吹响,你也知道它在哪里吗?”我说。
他对我突然提到这个小细节感到有此不解,点头道:“是啊!怎么?”
“我记得当初你手上是有两个葫芦的,一个给了桑青,另一个给了孟姜。”
“对!”
“那你告诉我,孟姜现在在哪里吗?”我终于这样说道,目光竟然有些迷离了起来。
“她?”丛离殃一愣,接着他就真的好像凝神去仔细听了一下,然后就轻轻地“咦”了一声,回过头去望向那呆立着的人群,自言自语似地说道,“怎么会……这么近?”
那一瞬间,我的手却是不自主地紧握了一下。我似乎早已预知会是这样,但当它真的令我避无可避时,我仍然没办法抑止心中的激荡。
“我说,你们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我突然大声地对下面的几个人说道。肇锡、丛离殃、桑青、越璧,包括丛离殃的那班兄弟,都抬头诧异地望向了我。
“这句话叫做‘人不可能两次跨进同一条河流’。”我说。
“这是一个很厉害的思想家说过的,因为河水在不断地流动啊!无论你的动作有多快,第二次再踏进去的时候,旧的水已经流过,新的水已经到来,总归不是原来的那条河了。”我自顾自地说着,完全不去顾忌他们像看白痴一样地看着我。
“……我觉得其实这是一句废话来的,如果非要追究它有什么意义的话,就是教育人不要重复犯同一个错误吧。但是很遗憾呢……”我突然怔了怔,又兀自笑道,“因为人是可以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的,在我的家乡就可以,冬天的时候,那条河结冰的时候,你想踏进去一百次都可以,只要你愿意……”
“后生,你到底想说什么啊?”丛离殃终于不耐烦地打断了我。
第三百八十五章 王者
这人和其他众多军营中的兵士们一样一身戎装,还戴着一个大大的头盔,遮住了头发和一部分脸庞,站在人群里的时候,真的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但当这个声音一出,在场数人都是一愣。
其中一个是桑青,她略微皱了皱眉,面带疑惑地打量着那个人,沉吟道:“你是……”
站在离她不远处的越璧和丛离殃却是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来人伸出手,轻轻将头盔摘下,一头黑色瀑布般的秀发随之温柔地垂下,发丝飘扬而过之处,露出一张精致绝伦的脸来。她嫣然一笑,对桑青他们几人道:“几位,别来无恙。”目光丝毫未曾抬起,未曾望向空中的我哪怕一眼。
我身形一动,再下一秒,已经稳稳地站在了她面前,尽量平抑了一下心里的波澜,很自然地主动打招呼道:“孟姜,你也别来无恙。”
我很希望她能用平时那种坦然镇定的眼神看我一眼,只须一眼,我便可以明白她的心思。虽然只是在梦境之中,我们也曾经相伴数十年,我始终觉得我们之间就是那种仅仅靠一个眼神,但已能心意相通的知己,不管到了哪一时、哪一世。
但我却再次感到失望了,她轻轻垂下眼睑,像是在默然沉思一般,没有看我,当然更没有回应我的话。
她以这样一种形式出现,众人先是震惊,继而各有思索,一时间气氛突然变得尴尬无比。最后倒是丛离殃先开了口,问道:“孟姜丫头,你怎么会在这里?”
几乎是与此同时,另一个声音也在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侧头一看,当然是肇锡。
孟姜当时是被绿衣带走看管起来的,我了解孟姜的本事,绿衣虽然也有些手段,但绝对不是孟姜的对手,她想借机脱身应该是很容易的,事后隐入暗处,与在明处的我两相呼应,自然事半功倍。
再说,我也很清楚她和南皖子之间是约定了今日见面的。就算南皖子不能按时赶到,她用手里的令符也可以将他唤到这里来帮忙,这谷中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那二人不可能不警觉,之所以一直没见他们出现,只能说明是时机未到。从我的角度来讲,援军未到,按兵不动当然是最好的选择了。
可是,直到我见到这九日高挂,又听到丛离殃的叙述,才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固然至阳之境很难阻断,但也是必须要阻断的,最好的时机当是在阳极阴生,一切回到原点的一刻,两个大的阴阳循环所连接的地方,如同急流遇到狭窄的河谷,往往是最不稳定的,如果在那一刻动手的话……
可是假如她也如我一样想法,是在等待着那一刻的话,在明知道那个葫芦的声响只有我和丛离殃能够听得到的前提下,为什么没有给我哪怕是一点点的信号呢?更重要的是,当她终于这样被迫现身出来时,又是因何不敢来望我呢?
孟姜,你恐怕非常清楚我的眼神里会写着什么吧,而我也将从你的眼神中获得确定的答案,一个也许你我都不愿意去面对的答案。
“她是联的护法,当然会在这里了。”有人却就此接下了丛离殃和肇锡二人的问句。随着这威严有力、自信满满的一句话,另两个人忽地自那巨大的立柱旁闪出,一前一后地穿过人群走了过来。
前者一出现,现场立时有一种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令人忍不住就要屏息肃立,注目以待!
果然……我看了一眼丛离殃,他见到来人,显得有些讶异,眉头紧皱地仔细辩认了一番后,失声叫道:“是你!你就是那时来找子矜的那个……”
这步伐稳健地走上前来的人,当然就是赢政,那站在当今天下权力至高点、令孟姜的家族世代效忠的天子,那个痴迷于不老不死永世皇权、为此不惜牺牲一切的男人!
在他身后,我看到了脸色铁青的肇锡。一瞬间,我好像有些理解了什么叫做气场,什么叫做富贵相,什么叫真命天子了。肇锡费了很大的气力想要杀死嬴政,固然可能是因为国仇家恨,或者是想要利用他来讨好弧凉,但我觉得更重要的是他害怕这个人。在这样的一个人面前,高傲的他会忍不住自惭形秽,会怀疑自己能否像他一样,在历史上创立一片无与伦比的辉煌霸业;他就像是一座很难逾越的高峰一样,肇锡怕一小心,就成了被一览无余的小土包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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