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事》第126章


正闹着,“失踪多日”的奶妈突然出现。她用眼角余光不屑地瞟了三人一眼,显然将他们刚才的玩笑话都听到了耳里:“这些粗鲁的话,两位先生关起门来说说还可,一会儿见了夫人,你们千万要谨言慎行。这位夫人先随老奴去后院用茶吧。”
容韵顿时抛弃刚才的“成见”,面露“惊慌”地抓住陈致的胳膊:“夫君!”
陈致拍拍他的手背:“我夫人胆小,怕见生人,还是随我一起吧。”
奶妈说:“她是女眷,多有不便。”
陈致说:“在门口等候也使得。”
奶妈见他执意不肯松口,不甘不愿地说:“罢了,就请这位夫人进屋之后,不要说话不要闹出动静,权当自己不在就好。”说罢,令人搬了木桶来,着他们沐浴焚香,确认全身香喷喷之后,才叫他们乘上软轿,颠颠地出发。
因为只预备了两顶轿子,容韵与陈致同乘。
轿子的窗依旧是糊上的,模模糊糊地能看到两旁景物的轮廓。
容韵坐了会儿,突然抓过陈致的手心写字。
陈致开始还用心猜测,后来发现都是“诚实守信”四个字,便一把抓住那只调皮的手。
容韵用另一只手作怪,陈致白了他一眼。
容韵轻笑,故意娇声道:“夫君没有丢下我,真好,奴家刚才真的好害怕呀。”
果然,陈致一脸忍耐的表情。
“咳咳。”外面响起奶妈警告般的咳嗽声。
陈致放开容韵的手,端正地坐好。
容韵撇嘴,柔弱无骨地倒在陈致身上。
陈致闭上眼睛,告诉自己:没事没事,自己是大功德圆满金身……就当被倒下的书柜砸了。
软轿也绕了一段路才停下,最后几步时,陈致明显感觉轿夫上了台阶,迈了门槛。果不其然,他们一下来,就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宽阔的客堂中央。
轿夫随后快步退离,顺便带上了门。
比他们先入轿子的阎芎早到一步,正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悠闲地喝茶。
茶点是预先准备好的,都是南粤名点。
阎芎边吃边称赞:“都说南粤有美食,果然好吃。”
陈致没好气地说:“吃吃吃,只知道吃!当初师父收下你的时候,都什么时候了?小命不要了?”
阎芎愣了愣。相处这些时日,陈致给他的印象一直是温文尔雅,就算后来变丑了,也丑得很温柔,这种态度,倒像是他第一次假冒师兄的那个时候……顿时恍然,委屈地说:“不是有师兄保护我吗?”
容韵插进来:“自己的小命自己保护!你师兄还要保护你师嫂我呢。”
阎芎:“……”亏他刚才这么支持她!呵呵,还是多关注你黑印堂夫君自己的小命吧。
三人用简单的对话阐释了彼此的人物关系给藏身在暗处的人听之后,就不再废话,坐下来静静地喝茶吃点心。
因为陈致认定西南王已死,阎芎自认为想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两人表情都很放松。
没多久,鄂国夫人和一个陈朝传统长相的人一起出来。
陈致只看了一眼,心跳就骤疾骤缓,不正常起来,脸色血色也缓缓退去。
陈朝的皇室血脉是一支极其霸道的血脉,其后人或多或少都继承了先人的样貌。当初百美宴上,陈致第一眼看到陈轩襄,便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许久,可说记忆犹新。而
眼前这个“陈轩襄”,分明就是当初那个陈轩襄。
陈轩襄进来之后,也不说话,只是坐到了阎芎的对面,眼对眼、脸对脸地看着他。
鄂国夫人介绍说:“这是我远方侄儿,听说先生每言必中,是游戏红尘的高人,才让我请先生回来。之前的试探,多有莽撞,还请先生见谅。”
她微微一笑,神态谦恭卑微,哪有光孝寺请人时的从容?可见心里早已认定眼前这个就是真的西南王。请阎芎来,也不是为了识破替身。
如此推论,主张请阎芎过府的,必然是陈轩襄本人了。
陈致心中不安到极致。他若是独身一人,如何都罢了,反正不会死,可是容韵与阎芎在,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被看穿。
阎芎不知他复杂的心理活动,连忙对陈轩襄说:“不知公子想问什么?”
陈轩襄说:“便问……前程吧。”
阎芎端详了他的脸半晌,面露奇怪之色,凝眉想了想,叫来陈致说:“师兄以为呢?”
容韵悄悄地搀住陈致的胳膊。
陈致是因为心里笃定死掉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才有些惊慌失措,此时已经完全镇定了下来,低声说:“师弟,相面之术,你犹在我之上,就不必谦虚了。”
阎芎暗道:狐狸。嘴上便说:“实不相瞒,这位公子原本是大富大贵、福禄双全的面相。”
“原本?”陈轩襄说,“那如今呢?”
阎芎说:“扑朔迷离。”
陈轩襄笑道:“好一个扑朔迷离。”骤然沉下脸色,“我找你来,就是让你解开迷局,你竟然说扑朔迷离?”
阎芎见他要发怒,忙道:“虽然扑朔迷离,却也不是不能解。人机遇变迁,往往在瞬息间的决定。而人面相的改变,却在时间的潜移默化之中。故而,有时候命运改变了,人的面相还停留在当时,便会有扑朔迷离的状况发生。”
陈轩襄说:“那你要如何解开迷局?”
阎芎说:“请赐字。”
陈轩襄漫不经心地说:“多少也使得?”
到了这个地步,也容不得后退。阎芎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请随意。”
“那就……”陈轩襄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陈致,缓缓道,“陈应恪吧。”
第81章 未践之约(一)
陈致面上不动声色; 心里已经夏冬夏冬; 将严寒酷暑来回历了无数遍。
容韵站在他的身后; 仿佛用身体在支持。
阎芎掐指算来,半晌才说:“葵花向日意,忠赤为倾心; 大开则广厦,乐享当太平。”
鄂国夫人笑道:“这一听,就是好意头啊。”
陈轩襄问:“这葵花向日、忠赤倾心说的是谁呢?”因为他用的是“陈应恪”三个字; 故有此一问。
阎芎低头; 踌躇道:“谁说的字,便说的是谁。”
陈轩襄霍然站起来:“你的意思是; 要本王向他人表忠心咯?”上位者的通病:一生气,便自报身份; 一副老子天下无敌的张狂样。
阎芎说:“我只是照书说。按这书上说的,您退一步海阔天空; 若肯低头,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福禄寿三全的尊贵命格啊。”
陈致:“……”敢让西南王低头; 他敬他是条真汉子!
“刚才你说的是福禄,如今是福禄寿。意思是说,本王若是不答应,不肯退,便是找死?”陈轩襄眼神越来越冷。
阎芎汗涔涔地坚持了片刻; 便败下阵来:“或者,王爷再测一次?”
陈轩襄说:“我记得算命的,多测不灵?”
阎芎心中腹诽:你不就想不灵吗?他说:“只要王爷说出来的时候,心意坚诚,就可以了。”
陈轩襄道:“那便测一测本王的名字吧。”
虽然知道他的名字,阎芎依旧恭敬道:“请王爷赐。”
“陈轩襄,轩辕的轩,朱襄的襄。”
阎芎暗道:竟沾了炎黄二帝,怕是压不住。掐指一算,道:“进何徘徊?江风渐寒。”微妙的微顿,才接下去,“行客莫倦,自有前程。就是说,既有前路,何必徘徊?即便遇到逆境,也不要放弃,坚持下去,自有前程。”
陈轩襄说:“不过是名字的区别,竟然是天地之别?”
阎芎陪笑道:“都是大富大贵的命,哪里是天地之别。”
“又或是,陈应恪才是那个该俯首称臣的人?”陈轩襄状若闲散的踱步,站到陈致面前,“你呢?你有何看法?”
陈致撇了撇自己的歪嘴,抿嘴笑道:“陈应恪,不是早就俯首称臣了吗?”从出生那一天起,他就在为“俯首称臣”而努力,因为……那意味着当官儿了,不然就是个“草民”。
陈轩襄忽而一笑道:“说的也是。夫人举荐有功,两位的确是造诣深厚的命数大师,可加入我的灭夜军。”
乜嘢军?
与小蓝、小红混了几日,多少会有点当地方言的陈致蹙眉想:这不是“什么军”的意思吗?取名这么随便。也罢,西南王也没什么讲究。
与陈致先前想的不错,席氏的确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陈轩襄被人掉包,找算命的也是他的意思。阎芎并不是她找来的第一个,却难得没有一进门就直接被宰了。
陈轩襄说:“你们随我来。”
阎芎下意识要跟,被陈致悄悄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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