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似梨花我似雪》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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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荫下,阳光斑斑驳驳的落下来,带着几分生机,在云涵毫无血色的脸上跳跃,风弈担忧的双目中并存万缕情愫。这些年来,拼尽心力想护他周全,可是终究没能保护好他,风弈的心不由得一痛,将水送至他的唇边。虽尚未醒来,幸好气息已匀缓有律,风弈知道已无大碍,正当起身道谢,突然感到周身升起一股压迫之力,与那夜在梨园客栈的内的一模一样。
又是他!
不远处的空地中,除了伏宗,又多了两人——
一脸倨傲、唯我独尊的魔尊亘天和谦恭默从的戮岫。
魔尊一现身,原本一直在若河边顾影神游的幻影,瞬间将目光凝聚在亘天的脸上,那目光直如猎鹰锁定狡兔一般,然而又多了几分杀之而够快的恨意和怒意。那蓄积了多年的复仇之念此刻又如岩浆般在他的胸腔内翻江倒海,无数个声音在他耳里盘桓:杀了他!杀了他!是的,这是万载难逢的机会,他不能错过这一良机。
身随念起,已化作一道凌厉的疾光扑向亘天。
亘天却无视般坦然相对。
风弈暗惊,想出手阻止,已为时晚矣。
在他的手中之间离亘天的咽喉不过半寸距离时,亘天右侧的戮岫以目不可视 的奇异身法旋至其后,一根寒冰锥刺从他后背直直进入胸膛。
一时,风叶俱静,唯闻紫红色的鲜血汩汩流淌之声,沿着透明的冰凌滴落在地。夕阳的光芒映着远处的若木花林,绚烂一片,犹如童话。
“爹,娘在哪里?为什么我长那么大从没见过娘?”
“看到那天边一片粉红了吗?”
“那是什么?”
“那是若木花,你娘就在那里。”
“真的?我想去那里!”
“那你要听话,等你长大了,我就带你去找他。”
“嗯,影儿听话。”
聆夜死后,他第一件事就是来炎云城找他的母亲,或许那只是他父亲给他编织的一个美丽梦幻,他不但没有找到,反而被当作异类,之后几年,一直心不由已,身心俱被复仇之念吞噬,苦苦挣扎,永无解脱。然而此刻,他却突然感到一阵轻松,晚风中满是若木花的清香,那粉红一片之中,或许真的有哪一朵便是他的母亲。是母亲在笑,还有爹也在,原来他们一直在那片盛开的若木林中等他,他笑了,第一次如此舒心的笑,戾气从他眼睛散尽,落日的光辉带着无尽的暖意融入他渐渐扩散的紫瞳。
戮岫心中一颤,扶住倒下的幻影,将他放在地上。他唇色微微发白,目中流露着沉痛和悔意。他亲手杀了大哥的儿子,在出手的那一刻,他已经无法原谅自己。
“他中催心毒已久,无药可救,或许只有死才是他的解脱。”亘天不无怜悯地道,“你先带他回魔界好好安葬了他吧。”
“尊主。”戮岫看了一眼一边的异尊,略略迟疑。
此刻,异尊的目光中带着鄙夷,也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叫你去你就去,何来那么多废话。”
“是。”戮岫背起幻影,身影一纵,遁去无踪。
几下清冷的掌声响起,伏宗刻意隐忍的脸上,挤出一丝假笑,徐徐道:“魔尊,这是特意赶来为本尊演戏的吗?”
亘天目光一冷,并未搭理。又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像一把利刃劈在风弈脸上,风弈凌然迎上。亘天的鼻息不屑一促,又将目光落在倚坐在树边的云涵身上,以神识探其内体,心下暗惊:赤炎精魂果然离体,幸而还有赤影魔为备。他又将目光转到风弈身上,思量片刻,袖袍一动,右首不远处城门上的野藤杂榛瞬间如灰消烟散。城墙犹如白森森的骨骼□□在日光中,多数已经倾颓,唯这城门固若金汤,屹立不倒,数丈高的城门上赫然可见“炎云城”三个烫金大字,只是这城墙金字上尽是大火烧过的残象。
就在这袖袍一动带起的一股魔力,唤醒了云涵的神识,虽然还未醒来,但是却能清楚的听到周围发生的一切。
伏宗不明其意,冷道:“魔尊这是何意?”
“人族有几句话,不知异尊有没有听过。”亘天漫不经心地理了理凌乱的右袖口。
“魔尊请指教。”
“欲人勿闻,莫若勿言;欲人勿知,莫若勿为。”
“魔尊有话不妨直说,何须拐弯抹角。”
亘天冷冷一笑,道:“万物生灵皆修仙道,修道失败者则修魔道,魔道虽则狠厉霸道,却为天地所存,亦属三界之中。可是异尊修的既非仙道,又非魔道,终究会自取灭亡。魔尊好记性,应该记得万年之前,你为避情殇之劫,暗修破法邪道,逆天而行,妄篡帝位,最后被囚困枯云崖,魂飞魄散之事。”
异尊脸色一变,周身瞬间涌起一股可怕的氤氲之息,像是一只蓄力待扑的猛兽,然而他并没有扑过去,那黑色的气团也很快消退不见。
“异尊既然记得久远之事,当然也不会忘了十年前,派人假扮魔族火烧炎云城一事。”
伏宗凝视亘天片刻,狂笑起来,道:“原来你早就知道。”
“你以为呢?你大概也不知道你的手下从本尊这里盗走的魔灵珠被聆夜做了手脚。”
伏宗目光一凌。
“你以为冰觉是因为强制唤醒而功亏一篑?”亘天眼里带着冷笑,“几千年前,被月霜花之蕊蚀魄销魂的痛苦;想必异尊还没忘记吧。”
伏宗的脸色已变得非常难看。他也不是没有防过,司空叶如此轻易从魔界盗来魔灵珠,不是魔灵珠有问题就是司空叶有问题,只是他没有想到那魔灵珠中竟然有月霜花之蕊,这可是天界的禁物。当日若不是魔尊羽信中那句“想不到伏宗手下都是如此不堪一击”,他也不会一气之下用魔灵珠之力去唤醒冰觉。
“这些,你都是从何得知的!”伏宗冷冷道。
“如果要对付一个人,连对手的底细都不清楚,又怎能把对手玩弄于股掌。”亘天玩味地看着伏宗扭曲的脸,等着他发作。
不过始料未及,伏宗周身腾起的强大气劲又突然消退,以风弈与亘天来不及反应的速度翻身凌跃至云涵跟前,在天中迅速画出一道金色的口子,扽起他,消失在那道金色的光芒中。
就在这一刹那,风弈白衣舞动,犹如一只突然从地面腾起白鹤,然而依然赶不上那道光芒消失的速度。他旋即落在地上,徒留夕照的惆怅与茫然。
亘天这才将目光完完全全地落在他身上。
“伏宗的‘四海星移术’在这个地界没人能追得上。”亘天几步跺到他面前,紧紧盯着风弈的金银双瞳,诱惑道,“十方洞现在已被本尊掌控,异尊也绝不会回异界了。凭你一个人的力量别说救炎云城主,只怕连他在哪都找不到。风少阁主如此聪明,肯定也不会指望九州三阁九楼那帮废物那帮鼠辈来帮你。”
没错!他不会。
“十年前炎云城一夜之间城毁族亡,他们个个都像缩头乌龟,袖手旁观,竟然没有一个站出来为炎云城鸣不平,本尊真是替云封感到不值。”
风弈的心突然一阵绞痛,人族,那些人族,没有一个不是说着冠冕堂皇的借口,做着谋权牟利、抛妻弃子的事。为孚众望收人心将亲生女儿穆玥眉自小寄养在折月阁的神机楼主穆鹤林如是,他的父亲亦如是。
亘天嘴角挑起霜华般的冷笑,紫瞳在风弈的脸上逡巡了半晌,终于缓缓开口:“不如你跟本尊合作。”
风弈没有开口,只是将深陷在痛苦之中的目光迎上去,绚烂的夕照下,他那银色的长发随风舞动,白衣翩跹,却带着说不出的凄婉与哀伤。
“伏宗已是强弩之末,苟延残喘,他想利用云涵孤注一掷。只是这异族之类,三界难存。所以本尊不是要他死,而是要他魂飞魄散,永不超生。”紫瞳深不可测,他悠悠道,“你只要答应本尊一个条件,本尊一言九鼎,可保炎云城主一世无忧……”话未完,亘天突然袖风一动,伴随着“啊——”的一声,一只白鸟已被魔尊抓在手中,不远处的一棵若木树犹自絮絮落下几片花叶。
吓得在另一棵树上偷窥这一切的火萤念竹气都不敢喘,瞪着个眼睛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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