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者》第638章


有路人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但他已难以遏制脸上濒临瓦解的神情。“谢谢您,”而洛伦佐点点头,像没有听懂他的话一样,“回见。”
入夜后,敲门声响起时,乔万尼正专注于珀尔修斯的的面容。对这座雕塑的工作已至尾声,到了最考验技巧与耐心的部分。皮蒂在上个月和心上人订了婚,此时早已请假回乡,他不得不放下凿子,匆匆打开门。他的礼物站在门后,正动手掀开兜帽。那头蜜色的金发流泻出来,仍束着他交还的那条蓝色绸带。洛伦佐脱下手套,迫不及待般用力搂住乔万尼。“我等了你很久,”他说,“你好像不愿意见我——所以我来了。”
乔万尼只来得及摇摇头。洛伦佐吻住了他,他更动情地回吻着;自重逢以来,他们从未分离这么久过。洛伦佐解开斗篷,接着是衬袍的系扣,最后将里衣扔在地上。踉跄推搡间,他们相拥着倒在阁楼上仅有的小床上。洛伦佐跪趴在那张窄床上,身体因久违的满足而不住战栗。一旁的烛火轻轻一抖,随即熄灭,黑暗间,乔万尼只能看见他晃动的、雪白的背。令人想到天鹅,百合花,甚至圣灵。
房间里仍烧着壁炉,暖热如同初夏。结束之后,洛伦佐伏在他怀里靠了一会儿,随即捡起了他的斗篷。他重新点亮了那盏烛灯,走到珀尔修斯面前,身体前倾,手指轻柔而小心地抚过雕塑的脸颊。在他身后,乔万尼坐在床边:“快要完成了。也许就在这一周……”
他忽然说不出话了。
在他面前,洛伦佐微微仰起头,捧住雕塑的脸颊,将一个吻落在了石像苍白的嘴唇上。
这个吻与爱/欲全然无关,更似于一次致礼,是生者中的伟大之人对英雄献上的至高敬意。他的目光中有这么多的珍爱与欣悦,仿佛面前的是一尊举世罕见的宝物。斗篷滑了下来,洛伦佐赤/裸地站在原地;互相凝望着的、赤身裸/体的爱人与倾注了他全部心血的雕塑,这个画面是如此美丽而震撼,使得这个吻比落在他唇上更令他惊心动魄。
即使是乔万尼本人也是第一次发觉——原来他的珀尔修斯与洛伦佐是相像的。身量与面容相仿佛,一样的年轻、修长、俊美。他并非有意而为,也许只是当他想要传达“美”时,便自然汲取了心中这个概念所象征的形象。
他站在原地,手指微微蜷起。
“他真美,”洛伦佐叹息着。他走回床边,乔万尼衔住他的嘴唇,一个漫长的、灼热的吻。
“圣周——就在下个月,”洛伦佐环抱住他,“就让它在那时出现在人们眼前吧。会有一个盛大的典礼,我们希望它能让所有人都记住美第奇的贡献……它会成为人们前所未见的奇迹。然后,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
乔万尼没有说话,只是拉起他的手,吻了吻他的指节。他的嘴唇印在那枚戒指上,宝石切面染上一层白雾。一条坠着十字架的银链在床头摇荡,洛伦佐将它取下来,又脱下自己的戒指,将它们扔在一旁。炉火“啪”地发出一声裂响,他们紧紧抱在一起,就像风雨来临前缩在岩隙里的两只海燕。
工作间,拥挤的窄床,一时间,他们都忆起了多年前的那个深夜。“当时我就想吻你了,”洛伦佐对他说,“而那时你太年轻。”
乔万尼凝视着他。
“现在呢?”
“就像盛夏。”洛伦佐悄声说。
第40章 十一(2)
翌日洛伦佐回宫时已近午餐时间。波利齐亚诺给了他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是什么让我们的殿下晚起?”他打趣道,“爱情,当然惟有爱情。”
洛伦佐随后被告知他已错过了一位访客,那位小姐在会客厅等了他一个小时,不久前刚刚离开。“比安卡•;帕齐,”波利齐亚诺补充道,“她想见您,看上去十分迫切。也许我们能把这理解为一次示好?”
她曾是美第奇宫各类宴会的常客,直到两个家族公然反目。她此时目的似乎是不言而喻的,波利齐亚诺看了看洛伦佐,又看向朱利亚诺,接着说:“但是,很显然——我们的两位殿下都无法满足她的愿望。所以当她离开时,我没有挽留。”
他们都明白这并非玩笑。对于这片大陆上的贵族而言,无法联姻是一项极大的劣势。他们丧失了一项至关重要的手段,家族不得不在这一代停下蔓延的根系,他们的后嗣则将无法享有其他领土的继承权。当他第一次向波利齐亚诺坦白自己的秘密时,他的幕僚曾这样叹息:“维纳斯无法为我们赢来国土,马尔斯你又不喜欢——剑不行,玫瑰也无能为力。”但即使在多年后的此时,他也不曾感到后悔。
“也许只是一个幌子。他们的妥协绝不是永远的。”洛伦佐摇了摇头,“到了这个时候,橄榄枝已经不起作用了。”
他已做好将对方连根拔起的准备,这只是时间问题;而对方想必也正这么想。
从前时刻都能感受到的尖锐敌意暂时退隐了,如同停止下落的雪球,定在半空的剑。没有人会停止警惕; ,而此时的美第奇党人难以分心——仅在两周之后,佛罗伦萨将迎来圣周,萨尔维阿蒂与吉罗拉莫施展身手的舞台。涌入城内的外地人越来越多,多是来参与庆典与□□的宾客与旅人。街头争执与斗殴开始发生得愈加频繁,甚至,某日入夜之前,侍官来报,一位海关官员死在任上,死因看上去是饮酒过量。治安官立即展开调查,但据守城的卫兵说,傍晚入城的人们中并没有形迹可疑之人,唯一人数较多的行旅是几十位农民。托斯卡纳有太多类似的佃农了:他们以祖传的葡萄园为生,在节日时用牛车运酒桶入城,部分卖给葡萄酒商,另一部分则通常将供神父们在弥撒时使用。因此,没有人将这件小事放在心上。
圣历六十四年的棕枝主日,佛罗伦萨的柏拉图学园,城邦首席掌旗官、美第奇公爵洛伦佐•;德•;美第奇亲自为那尊将流传数百年的珀尔修斯像主持揭幕仪式。这尊雕像被立在学园主殿高大的基座之上,作为城邦荣耀与勇气的象征为人们瞻仰。人们站在雪白的大理石下方,惊叹它惊人的逼真和冲击力:珀尔修斯绷紧的肌肉线条,因用力而蜷起的脚趾,美杜莎混合了惊恐与憎恶的神情,它们是如此栩栩如生,如同神话人物亲临。自斯多葛学派始,模仿自然就被视为艺术的最高目标,而它无疑完成了这一点。许多诗篇即刻在人群中传诵,洛伦佐命人将诗句刻在一旁的地砖上,每一道线条都镀上薄金。“一次辉煌的胜利,”人们说,“谁会不为它折服呢?”
纪念圣周的活动从这一日起始,圣像□□、舞剧、竞技与祈祷会依次展开。而最受瞩目的无疑是最后三日将举行的大弥撒,它将在受难日、圣周六与复活节三日于圣母大教堂举行,如以往惯例,一位来自罗马的红衣主教将亲自主持这场盛大仪式。名为里亚里奥的主教在第三日时抵达,年仅二十岁,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小,就像任何一位再普通不过的贵族男孩。但没有人会质疑为何他能以如此年轻的年纪进入枢机团——人人都知道他是教宗最宠爱的侄子。
令人意外的是,当日驾临的竟不只一位红衣主教。与里亚里奥同行而来的,正是克罗齐•;奥尔西尼。
没有一个人预料到他将前来。当他出现在美第奇宫阶前时,每位接待者都难掩惊讶,而奥尔西尼似乎对他们的反应十分满意,直到洛伦佐向他们走来:“难以想象我们的城邦竟能蒙受这样的荣耀。”
“是我提出要来的——我还没来过佛罗伦萨呢。圣座拗不过我,考虑到我缺乏经验,就劳烦克罗齐大人陪我前来了。”里亚里奥轻快地说。他好奇地打量着洛伦佐:“您就是美第奇殿下吗?您比我想象得年轻多了!”
洛伦佐微笑着揽住他的肩,将他引进宴厅。波利齐亚诺陪同在奥尔西尼身边,暗暗心惊:比起半年前,这位大人脸上的阴影已不见踪影,就连那撮山羊胡也重新变得油光水滑。宴席上,他多次向洛伦佐致意,如同从前那样圆滑风趣,甚至表现出了不适于身份的过于殷勤。乔万尼频频留意着他;不知为何,烛光掩映下,奥尔西尼那双湿冷的绿眼睛总是令他下意识地感到不适。
他一直关注着枢机们的动向。最初两日,奥尔西尼去往圣母百花大教堂与圣马可修道院分别拜访萨尔维阿蒂与吉罗拉莫,与他们一起为教徒涂膏或洗礼。这一行为无可指摘,尽管他是美第奇的客人;而里亚里奥则一直留在美第奇宫中。他是位爱好艺术的年轻人,在梵蒂冈时已与乔万尼相识;在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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