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南北朝:宋齐北魏的纷争史》第69章


以下的孝文帝元宏就进入南齐时期,并且不见有字传世了。
魏、宋两家的起源,南北史书也有分歧。比如北魏拓跋氏,《魏书》的说法是大鲜卑山的鲜卑人,而《宋书》和《南齐书》的说法是匈奴的一种,《宋书》更具体地指出是汉朝将军李陵投降匈奴后留下的后代。从语言上来看,拓跋氏的鲜卑语与匈奴语或者其他胡语差别较大,而接近鲜卑的其他各支,比如前面拓跋嗣与乞伏暮末名字的例子。说拓跋氏是匈奴人的后代,似乎有些经不起推敲。
关于南朝皇帝刘裕的家庭出身,同样有出入:《宋书》上说是刘交的后代,年代也过于遥远,无法考究。《魏书》的“其先不知所出”,则更为可信。
拓跋珪的祖父拓跋什翼犍,是《魏书》中的昭成皇帝。《魏书·昭成子孙列传》说得很清楚,苻坚征代,拓跋什翼犍死于其子寔君之手。而《宋书·索虏传》呢,则说拓跋什翼犍“为苻坚所破,执还长安,后听北归”。也就是说,拓跋什翼犍实际上是投降了前秦,后来因为表现不错,而被遣返回国,死在漠北。这段叙述,有《晋书·苻坚载记》做旁证,《魏书》此处是曲笔。
关于拓跋珪的结局,也有两种说法,分别出自《魏书·清河王传》和《宋书·索虏传》,《资治通鉴》取了前一种,在我看来,尚待商榷。按照《索虏传》的说法,拓跋珪晚年性情暴虐,有个巫师预言拓跋珪将遭横祸,只有“诛清河,杀万人”,才可以免灾。拓跋珪相信了这一预言,便下令屠杀清河郡的老百姓,杀满一万名为止,可谓残暴到了极点。拓跋珪的儿子清河王拓跋绍与他的爱妾万人私通,拓跋珪有所觉察。拓跋绍害怕,便与万人密谋,乘着万人单独伺候拓跋珪时,拓跋绍潜入殿中,杀死了拓跋珪。拓跋珪临死之前,幡然醒悟,说:“原来那个‘清河’、‘万人’,说得是你们俩啊!”
相比之下,《魏书》和《通鉴》的说法的确值得怀疑,因为里面提及清河王拓跋绍杀害拓跋珪,为的是救出自己的生母贺氏,可是杀死拓跋珪并不能直接解决问题啊,如果真是通奸事泄,则比较容易理解。我的推测是,《魏书》为了掩盖拓跋珪的屠杀行径,可能在这里也使用了曲笔。当然,拓跋珪具体是否真的屠尽了清河一郡,或者是残杀无辜以凑数,我们已很难知道详情了。
外篇二 再谈姓名:还人物本来名姓
读史,总会产生各种不同的情绪,既可能从古人旧事中发掘出人生的感悟,又可能从沧桑兴亡中体会到历史的失落。然而,历史,永远不会只有一种;历史,也永远不会只有一张面目。在本篇中,我们就拿史书的资料做个轻松一点的“游戏”。
魏收在拓跋鲜卑的国史《魏书》中,对于孝文帝改革汉制之前的鲜卑人名,大多根据姓氏改革的原则进行了修改,也就是使用了所谓的雅名(汉语姓名)。换而言之,在本书中我们所提到的早期鲜卑人的姓名,很多并不是他们的原名,至少在当时,旁人并不是这么称呼他们的。
那么,我们就不免好奇,这些鲜卑人当初的名字是什么样子的呢?我们在前文中已经给出了北魏皇帝们的本来名姓,对其他的北魏人物,我们是否能够还以本来名姓呢?答案是,我们能。
我们手中的第一样工具是《魏书·官氏志》。这篇志的最后部分介绍了孝文帝改革姓族的制度,并罗列了原鲜卑姓氏所对应的汉姓。这份资料作为我们还原鲜卑人旧名的利器,再合适不过。
《官氏志》之外,我们又有另两部同时代的正史以为佐证,那就是《宋书》和《南齐书》。《宋书·索虏传》和《南齐书·魏虏传》是两篇足以与《魏书》对照阅读的传记,此外,有不少相关传记也都提到了北魏的鲜卑人名。司马光在《资治通鉴》的考异中曾经“抱怨”南北两朝的史书所提人名“名姓全不同”,那是因为他考证的标准非常严格;我们则可以把标准放低一点,通过两相比照,从文字中寻出蛛丝马迹,然后建立起几本史书中人名的关联。
《宋书》中第一次出现(按照年代先后)大量北魏人名的地方,应该是在卷四十八的《朱超石传》中:
〖“义熙十二年北伐,超石为前锋入河,索虏托跋嗣,姚兴之婿也,遣弟黄门郎鹅青、冀州刺史安平公乙旃眷、襄州刺史托跋道生、青州刺史阿薄干,步骑十万,屯河北,常有数千骑,缘河随大军进止。”〗
东晋的义熙十二年即公元416年,对应北魏拓跋嗣的泰常元年。我们在《魏书·太宗纪》的泰常元年的记载中找到了相关的文字:
〖“司马德宗相刘裕,溯河伐姚泓……诏将军叔孙建等渡河,耀威滑台。”〗
《宋书》一段中出现了四个人名,而《魏书》对应的事件中只有叔孙建一人,我们有办法把他们对应起来么?
先来看“黄门郎鹅青”,按照《宋书》记载,此人是拓跋嗣的弟弟,当然我们也可以理解为从弟甚至族弟,那么这个人就应该也姓拓跋才对。但是在《魏书》的宗室诸王传中没有这样一个身份相符的人,不过在卷三十的列传中却有另一个名字几乎相同的人——娥清。果然,《娥清传》中也提到了朱超石与北魏军队的交锋:
〖“刘裕遣将朱超石寇平原,至畔城遁还。清与长孙道生追之,至河,获其将杨丰。还,拜给事黄门侍郎。”〗
不仅事件相符,连官职也完全对应。唯一的出入是,《魏书》中的这个人物姓娥名清,而《宋书》中的这个人物是姓拓跋名鹅青,这是怎么回事呢?我们在《魏书》本传的结尾处找到了线索:
〖“(清)以不急战,文通奔高丽,槛车徵,黜为门卒。遂卒于家。”〗
原来娥清在北魏征讨北燕的战争中,由于作战不力,导致北燕君主冯弘(即文通,北魏避献文帝拓跋弘名讳而称其字)出逃高丽。娥清因此获罪受罚,成了门卒,被剥夺了贵族的身份。而在这一过程中,他很有可能也失去了象征皇室的“拓跋”姓氏,不得不只称呼名字。这就是《魏书》本传中只用娥清(这个“娥”其实也不是鲜卑汉化后的汉姓,《魏书·官氏志》并不见载)来称呼他的原因。这样,我们就找出了第一对人名对应关系:《魏书》的娥清对应于《宋书》的拓跋鹅青。为统一写法,我们采用《魏书》的用字,娥清的原名就是拓跋娥清。
下一个名字是“乙旃眷”,看起来似乎此人姓乙旃,名眷。我们查阅《魏书·官氏志》,知道“(北魏献帝)命叔父之胤曰乙旃氏,后改为叔孙氏”。乙旃氏其实原来与拓跋同族,只不过是其叔父一支的后裔,所以在孝文帝改姓时就改成了叔孙。那么这位乙旃眷就可能是《魏书·太宗纪》中所提到的“将军叔孙建”了。《魏书·叔孙建传》中说:
〖“(叔孙建)为都水使者,中领军,赐爵安平公,加龙骧将军。……太宗(拓跋嗣)假(叔孙)建前号安平公。”〗
爵位也与《宋书》完全对应了。接下来就是这个名字的问题了,是建还是眷呢?依照《广韵》,建为“居万切”,眷为“居倦切”,两字声母相同,韵母也十分相近,作为一个名字的两种汉字译法,完全可以接受。我们在《宋书·索虏传》中,找到了以下一段记载:
〖“虏又遣楚兵将军徐州刺史安平公涉归幡能健……东击青州。”〗
这个“安平公”同样是叔孙建,“涉归”乃是官名,“幡能健”正是叔孙建的本名。众多的例子都表明,鲜卑人的汉语名字往往取其原名的首字或末字(比如以前提过“涉圭”和“珪”),这里的叔孙建就是一例。所以,我们就得出了第二组对应关系,叔孙建原名乙旃幡能健。
第三个名字是“托跋道生”。《魏书·官氏志》载:“次兄为拓拔氏,后改为长孙氏。”这里的“托跋”或者“拓拔”,据考证,可能是“拔拔”的误写(因为按常理推断,不应该与北魏的皇族姓氏相同),为皇室兄族的姓氏之一,在孝文帝改姓时改为长孙。这样一解释我们就明白了,《宋书》中的托跋道生,就是《魏书》中的长孙道生。
最后一个名字“阿薄干”显得有些陌生,《朱超石传》后面又提到了一次:
〖“(超石)以锤锤之,一槊辄洞贯三四虏,虏众不能当,一时奔溃。临阵斩阿薄干首,虏退还半城。”〗
《魏书·官氏志》载:“阿伏干氏,后改为阿氏。”《广韵》中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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