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末悲歌》第124章


这边,古望奉着耶律大人调令,率领本部人马昼夜兼程往云内州防汛,一路行经之地唯见空城,欲在途中略作休整,补些粮草都不能得,只好一一弃走。百思之下,也不明白是否是军府依据战局从新做了统筹,便也趋赴天德镇,欲寻韩可孤讨个明白。
战时布局,一环相扣一环,牵一发便要影响到全身,耶律奉的这一纸调令就如同在滚油中泼进一瓢冷水,顿时烹炸了锅,局势一发混乱起来,失去了章法,将韩可孤诸人千辛万苦生生创造出来的千载一时的战机,搅得个一塌胡涂。
李新面色惨白,两腿发软,再无遗力撑住自己的躯干,也顾不得在上官面前失礼,踉跄着跌坐到厅侧椅子上,喃喃道:“耶律大人怎会做出如此举动?实在太轻率了!太轻率了!”
也怪不得他会失常,为了这次的战机,军府众人从酝酿到实施,所付出的实在是太多太多,所抱的希望也就相对最大。如今眼见收成在即却要被毁于一旦,这让他如何能不心胆俱伤手足失措。韩可孤素来知晓耶律奉做事自负轻率,但总也没料到他会在这等关乎中兴复国的大事情上也如此刚愎自用,轻举妄动!被气得口唇发苦,因为心脏跳速太快把脸上的腮肉都带得一颤一颤抖动不能抑止。可又不便把愤怒的情绪在部属面前发泄流露,只有一味的在那里呼呼喘着粗气。。
李新缓过了一些劲儿,颤着声问:“事即至此。请教大人,一下步如何打算?”
“为今之计,只能做亡羊补牢之法。我立时要赶往宁仁城截住古望,调他直接入驻云内州城,同时飞檄萧汉所部前来参与天德镇之战,使二军间隔得远些,避免发生倾轧事件?????”
李新闻言被唬了一跳,道:“办法虽好,只是大人千金之躯,怎能冒这般大的风险亲身前往?”
“哎——如今事态到了这个地步,若非我亲自走一遭,又有谁人能够迅速扭转局面?”韩可孤轻叹一声说道。他何尝不知道此时大战既起,大营这边也是事重,然而此行又无人可代非去不可,恨只恨自己分身乏术啊!
李新苦着一张脸想了一会儿,此事干系甚大,目前大营之中,无论是资历威望还是衔职能力,确实没有合适的人选取大人而代之。别无他策之下,只好罢休,想一想又问道:“那么,大营这里又交由谁来主持?”
韩可孤之前对离营后如何安排已有考虑,此时他又在脑子里飞快的捋顺一遍,想到李长风、蔡高岭、萧平之等可以独挡一面的几个人都有公干在外,已经来不及通知回返了。他叹了口气道:“事发仓猝,己不及周详安顿了,只能偏劳你多与亲标诸营头领们商议着料理营务,我尽快赶回来?????”
听说韩大人将自己与亲兵们留守大营,李新大惊失色,急道:“亲兵营职司所在即是随行护卫大人,如何可以离开左右?”
“此间就只这几千个亲兵守卫大营,如何可以轻离?况且我若冒然带领大队人马而去,众人不知缘故,误会一起势必造成恐慌,岂不更要乱上加乱?”
“可是,可是——”个中道理李新自然也是懂的,只是太担心大人安危了,一时又没有其它办法,他只能在那里喃喃道:“让大人孤身犯险,这如何使得,如何使得!”
看着他一副着急不知所措模样,韩可孤安慰地对他一笑:“你且放心,我此去是在已经被我军克复的地域里走动,又能有什么险情发生?横竖出不来什么大事的!”见李新依然六神无主,便硬生生把已经到了嘴边的后一句话又咽了回去:纵是有大事,也是顾不得了!
他又从案头取过刚才写好的文书道:“这是向朝廷告急的奏章,你立即派出飞骑星夜递送可敦,请萧抗剌大人代奉今上,半刻也不可耽误!”
由于事出紧急,这份奏章写得十分简短,字迹也很潦草,全不似韩可孤以往的手笔,上面写道:“——云内换防,古、萧二营生隙,势不相下,致该州一带千里成空,数载努力恐将毁于一旦。事在当前,臣窃欲令尔等立功,以弥其失。亟请圣断严谕处分,以警后来。——”
韩可孤话出严厉,李新不敢耽搁,即时安排驿马飞骑。在准备待发的档期,他粗粗读了这道简疏,才意识到问题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许多。数年辛苦,万千人血汗性命才初初夯出来的一截复国基础可能要因此而土崩瓦解在须臾之间!他方才出来的一头冷汗还不曾干透,此时又覆出来一层,点点滴滴淌过眼帘,竟浑然忘了擦拭。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节
更新时间:7…29 18:18:28 本章字数:2182
事态紧急,韩可孤稍作安排便带着萧驴子匆匆上路。在李新一再坚持下,也仅让三十名军士和两名书吏随行,几个能战的贴身护卫都留在了大营,以防出现不测。几十人马不停蹄,一路风餐露宿,实在累了只是坐不离鞍打个盹儿。萧驴子担心老爷身体,几次苦口相劝也无济与事,只好盼着能早到地头。
此时才入秋中节气,若是在北安州,这个季节里正值老花未残,菊花才绽,荞麦稻谷收割入囤的时候,在这里却是冷飕飕的寒风像万千把锋利的钢锥直刺人的骨缝,连日大雪才歇,天空中灰沉沉的云块载着滚滚寒流肆意翻滚,让人压抑难耐。远方云深处透露着几线暗黄的色彩,韩可孤在基层州县为官多年,常常与当地的老农学习交流,懂得很多观云看天的俗谚知识,知道这表示雪意未消,近几日内将有更暴更猛的大雪来临。在这样的天气这样的道路上跋涉,不仅人乏彻骨,战马也感到异常吃力。
别人都是强打精神,唯独萧驴子炯铄不知疲倦,也不骑马,仗起一健足步行在韩可孤鞍前马后须臾不离。比马背上的人还要捷健许多。
他今日的装束比以往都不一样,一身百炼铁甲披挂,形如背褡,下面齐乳而断,腹部用几圍链接的铜环裹住,膝盖腿弯处各掩一道甲片,下面露出毛茸茸两支比檩条还粗的小腿。头上戴一顶青铜盔,遮住半截面目的护具上雕刻着一种不知名的兽像,青嬃嬃好不渗人。左手执一方桐油百浸的藤盾,右手一杆长三尺的挂刺标枪,腰间依旧悬着那柄双开刃的蜂腰匕首。这本是顺宗年间湘南苗家向盛辽进贡的一套勇士护具,当初萧驴子在宫帐营中做护卫时,一次殿前比试获胜,天祚帝看着欢喜,便令人从国库中取出来,做为奖励赐给了他。这套披挂虽然防御极好,但也沉重难当,若非天生神力,休说翻跃山岭、上阵杀敌,就是正常行走,也是颇为困难。也就是萧驴子有一身自幼艰辛练就的武艺傍身,才能穿戴起来恍若无物般矢矫如豹。平日里他对这套装束视若珍宝,从不肯轻易上身,只是今时见自家老爷临行前的神情和安排,意识到此行较以往大不相同,才不顾韩可孤惊诧劝阻,一意硬穿起来,以利周全。
挂枝的落雪被风刮得飞飞扬扬,迷漫了整个天地,萧驴子见韩可孤的眉睫肩上都积上了残雪,虚弱身躯随着行马颠簸而摇摇晃晃,随时有滚鞍的危险,心中愈发不安,再一次拉住了缰绳,劝韩可孤就地稍事休憩。
韩可孤最是知道萧驴子忠义爱主,见他强勒马头也不着恼,只是听而不闻地在马鞍之上欠起身,用手中鞭子指点不远处。萧狗子举目一瞧,是雪地里卧着一具僵挺的尸体,半掩半露无法辨出男女老幼。萧驴子跟久了韩可孤,知道老爷心肠柔软,虽然是在兵荒马乱之时战祸不断,随处可见横尸饿殍,但除非没有被他遇到,只要看见了便要想办法掩埋。萧驴子正准备安排亲随过去埋尸,却听韩可孤长叹一声,别过身子挥一挥马鞭道:“——快些赶路吧!”
众人策马又行,才出去不远,韩可孤忽然眼前一迷,脑袋中恍恍惚惚,头不由自主向前戗,便要栽落马下,幸亏萧驴子眼疾,也不顾老爷呕出的一口鲜血湿污了他身上心爱的甲胄,一把手将韩可孤扶住,在其他人的帮助下脱离开马镫,横身抱起来跑进就近的一间破烂篷舍之中。
这是显然是一家半农半牧的家户,墙角上还东倒西歪散放着几件套杆铲具,破屋子里面满地狼藉,除了一堆枯败的稻草再无他物。萧驴子让几个亲兵过去扒拉着挑出一抱干燥些的稻草铺到墙角,将韩可孤平放上去。因为此行匆忙,没有准备应急药草,更没随带医官,只能从衣服里子上扯下来一块干净些的衬布沾上雪水,一点一点洇润他的口唇,有个略懂些急救手段的士兵用拇指使劲按压人中,试图让韩可孤尽快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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