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这哥们儿》第69章


对顺钱塘江而下的人们来说,此江段是地道的鬼门关,然而却不得不冒险经过。激流暗涌之间,过往船只多有失事,落水的人们大多还哭喊不出救命,便已被洪流巨浪吞没。
但此危险水路还是不得不走,西南地区都以杭州以北西湖地区产的稻米为生,而杭州人则依赖西南地区的木材燃料,就连杭州湾所产食盐,也必须通过此处运销西南地区,所以不管此江段危险再大,水运仍极繁忙,风险伴随着利润,运费高昂自在情理之中,莫说平民百姓,就是官方每年也要为此多支出运费达到数百万贯之巨。
苏东坡准备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问题:他经过勘察研究,认为若能在浙江上流地名石门的地方,开出一条二十里的新水道,凿岭六十五丈直达岭东古河,江水经浚通后的古河数里进入龙山漕河,则可永避浮山之险,此举利国、利民、利后世,应该尽快付诸实施。
可惜奏表到了朝廷之后,却被政敌们认为是在急功好利,劳民伤财,一直未能通过。
其实这工程耗资并不算巨,在苏东坡上报的预算里,仅需款十五万贯、员工三千,两年即可竣工。相比朝廷每年为此多付的运费都是九牛一毛,更不用说由于船只失事造成的人员与物资的损失了。
可惜不管什么计划,只要与政治挂上了钩,那就立即味道大变,朝中的反对者多数甚至不知道江潮海潮是怎么回事,就坚决的反对了,那只是因为这是苏东坡提出来的,对错都会引起群情激昂的。
估计太皇太后老太太也未必明白这些土方工程的重要性,也没有独断批复,致使这项宏伟的计划终于在拟定中流产。
看来皇家对苏东坡的眷宠也是有分寸的,苏东坡还没达到让朝廷言听计从的地步;可是,某些本章的拒批并不等于苏东坡此时已不被皇帝――尤其是太皇太后的信任,元佑六年,苏东坡被特旨召回京师,并明令为吏部尚书。在政敌们看来,这是皇帝要下决心将宰相的职务交给苏东坡的信号。
苏东坡不得不再次与杭州道别了,杭州人民却难舍太守,对给杭州做了这点好事的苏东坡念念不忘。据宋史载:“轼二十年间再莅杭,有德于民,家有画像,饮食必祝。又作生祠以报。”
不过苏东坡这次返京述职却没有如以前调动那般,一路游山玩水,悠哉游哉,沿途赋诗留情。
是形势不同了,身份也变了,这次回京虽不是苏东坡内心所愿,但朝廷欲留苏东坡于朝中是显而易见的,苏东坡不能只关注数城一方了,现在需要广泛的了解民情,尤其是浙杭周边地区,苏东坡这两年没少向朝廷奏报了灾情,怎么这天灾就偏偏相中了杭州一地呢?
苏东坡要亲眼目睹一下兄弟省市的和谐局面,苏东坡不相信杭州的洪水全是来自杭州的一块天上。
他先到了与杭州临近的苏州,结果整个地区尚淹没在水中,洪水至今尚未消退!
一路察访一路惊心!苏东坡亲眼目睹了饥荒已经蔓延然,百姓已经开始以稗糠果腹,并且由于天阴雨湿,干柴难觅,人们竟然被迫生食,好多人因此患肚胀。
一路调研一路叹息,苏东坡眼见黎民难得温饱,悲天悯人之心顿起,人还没到京师,反映实情的奏章先已到了朝廷。
苏东坡在表章里奏说:“是臣亲见,即非传闻。春夏之间,流殍疾疫必起。”
不过苏东坡悯人之心却不仅限于普通百姓,碰巧时,就是政府官妓也能得到苏东坡的慈悲关照。
据《东皋杂录》载:苏东坡从杭州回京路经京口,准备接任杭州太守的京口太守林希(字子中)设宴招待贵客苏东坡,当然,也是免不了按惯例召“营妓”陪酒助兴,前来做“三陪”服务的营妓中有两个聪明女子,看出了这是个千载难逢请求脱籍从良的好时机。
这两名聪明妓女一个叫郑容,一个叫高莹,两人当场提出辞职营妓职务申请,令林太守措手不及,苏东坡是客,总要照顾贵客的眼色吧。
苏东坡见林太守征求自己的意见,遂提笔填《减字木兰花》一首:“郑庄好客,容我楼前先堕帧;落笔生风,籍籍声名不负公。
高山早白,莹骨珠肌不解老;从此南徐,良夜清风月满湖。”
林太守细看此词,不由呵呵长笑,遂批准了这郑容、高莹妓女改行归家。原来这是首藏头词,每句字头连起来便是:“郑容落籍,高莹从良。”
回到了京师,欢迎的人当然不少,但群起攻击的人更多,这可是出乎苏东坡的预料,苏东坡忘记了一点:不光下面的人乐于报喜不报忧,朝中的任何人也都是喜欢听到下面的大好形势,其实也就是这点相互配合的爱好,才培养出来了这官场恶习,才导致全国一片颂歌,上下和谐,主旋律永远强劲!只是苦了苏东坡。
苏东坡人还没到达京师,便遭到一片弹劾,说他夸大灾情,“论浙西灾伤不实。”――帝辇之下,怎么没见到苏东坡所描绘的重灾?难道老天专给苏学士作对?
一点也不假,国都城内自然难见饿殍,由一斑见全豹,可见全国形势也差不到哪儿去。
实际上苏东坡眼中所见比上奏的甚至还要糟糕:就是京师附近的颖州,也出现了无数难民,有些为饥饿所迫,离乡背井,南行跋涉五百里,到现在相对富足的杭州地区避灾。
不过朝中的政治大局表面对苏东坡还是绝对有利的,京师对苏东坡的一连串攻击批评之声,主要来源于朔党人氏,这些“君子”们觉察到了危险。因为事情很明显,这次苏东坡被招回京,似乎是太皇太后准备升苏东坡做宰相。
信号是明确的:苏东坡的吏部尚书一天也没有到任,还在路途时朝廷就改变了任命,太皇太后任命苏东坡为翰林学士承旨,这是一个最接近皇帝的职务,如同皇帝的秘书。
最大的隐患在于:苏东坡的弟弟苏辙子现在已是尚书右丞。尚书、中书、门下三省,是宋朝政府的施政中枢,这苏东坡如果再登相位,那大宋朝还不几乎姓苏了?。(文*人-书-屋-W-R-S-H-U)
实际上到了次年元佑七年(1092年)六月,苏辙还就是被再次高升了,成了门下侍郎,也就是司马光主政时的职务,按当时的习惯说法,这也是宰相之一;现在假如苏东坡真的成了宰相,那还有别家过的?为了自己的生存,政敌也非要决一死战不可!
政敌的担心也是有其道理的,元佑六年(1091年)六月苏东坡到达京师时,苏东坡的职务又变了,这次更让政敌们担心,新职务为:翰林学士承旨兼侍读,看来太皇太后是准备将年轻的哲宗皇帝交给苏东坡来教育了――侍读,实际上干得就是给皇帝讲课的活路。
朔党“君子”们几乎是孤注一掷对苏东坡展开了攻击,打头阵的就是与苏东坡素有积怨的贾易,随后参战的有杨畏、赵君锡等人。
苏东坡没有被吓住,也并没有晕乎,兄弟俩现在均身居高官,就已经不知招得多少人艳羡了,假如真的出现当朝兄弟双相的事情,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艳羡永远伴随着忌恨,风光历来紧跟着危机。
苏东坡决心离去,接受了御史们的疾风暴雨之后,苏东坡越发期盼离开京师,一次又一次的恳请外放又开始了。
事情怪了,苏东坡越恳求外放,政敌们越觉得事情不对头,情势严重!这是不是苏东坡在用另一种方式要挟朝廷呢?是以退为进欲早登相位?
程颐的门人贾易盯上苏东坡请辞的表章,弹劾苏东坡这是在向朝廷施加压力,以求相位;就连苏东坡在扬州一个寺院墙壁上写的一首小诗,现在也被重翻了出来,被指责为亵渎先皇;西湖上竣工的苏堤被指责为“于公于私,两无利益。”;杭州灾情,被弹劾为误报朝廷。
苏东坡的反击挺另类:上了一道名称罕见的表章:“乞外补以回避贾易刽子”!表章中坦然直言:“易等但务快其私忿,苟可以倾臣,即不顾一方生灵坠在沟壑。”
朝廷上公开的争吵很快白热化,论说现在苏东坡这方实力要强于对方,不少朋友正在关键位置上掌权。但双方的战役目的太一致了:苏东坡目的是离京外任;政敌们是欲驱赶苏东坡出京,所以,这场公开的争斗就只能以双方都达到目的为结局。
“蜀党”“朔党”皆如愿,苏东坡这次入京仅三个月,便再次告别汴京,元佑六年八月,苏东坡奉旨以龙图阁大学士衔职守颖州,大概最高当局是为了平衡,郑州太守赵君锡因为附和贾易弹劾苏东坡被罢职。
这次“蜀党”“朔党”战成了和局。
八十二、颍州大雪凝佳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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