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台湾流浪到大西北》第59章


他们的光临,顿时使冷清的票房里棚壁生辉,沸腾起来。
从服装和言谈举止上来看,他们可能是某部队的文艺兵,在此乘车到外地执行演出任务的宣传队。
此时我与他们相比,可以说是相形失色,具有天渊之别。
彼此虽然都是同龄人,一个是光荣的人民解放军文艺战士——时代的幸运儿。而我眼下却是一个没有户口、没有工作、没有饭吃,几乎要沦落为兰州街头的乞丐。
然而,这是命吗?否。但又是什么呢?!
假如不是天灾人祸,当年凭我的学习成绩,还是可以考上某所大学的,现在不是正在攻读本科吗?
是我笨?是我蠢?是我没能力考上大学?记得当初上中学的时候,有几个让我看不上眼的笨如“八戒“,但却会耍小聪明,阿谀奉承,批斗起“右派”瞳孔里都会冒出火来的政治积极分子,不是有的也堂而皇之地走进了大学校门吗?
而我在六零年,因穷困和同情“右派”落了个在高中二年级被迫辍学的下场。
——假如,在1959年春季,我被合肥艺校或安徽电影制片厂招去,也可能会成为一名出色的演员;倘若我在初中毕业时,应征入伍到杭州空军某部当兵,我可能现在还在服役……也不至于后来搞得这么的狼狈,说不定比眼前的这些文艺兵们春风得意,还要风光。
然而,历史中没有假设,人生里不存在如果,唯独写下的是既成的事实。
此时,我几乎成为一个流落在兰州街头,山穷水尽,走投无路,吉凶难测的流浪汉……
一声哨响,正在谈笑风生的文艺兵们立刻鸦雀无声,排成一队被他们的一个中尉军官,带着进了站,登上一趟特快列车离开兰州。
票房里仅剩下三、五个旅客,一下又恢复了原来的寂静。我到哪里去?回到西安户口就能落户吗?歌词“祖国处处是我家……”,但是一个没有户口的“黑人”哪里敢收容我?哪里又能是我的家?
我再次陷入到痛苦、惆怅、彷徨、焦虑的思索中……
突然,我想起了初中时期的赵振江同学,他不是在1958年大跃进时,报名支援西北建设,来到清海省西宁市机械厂工作的吗?后来在我上高中他返乡探家时我们还见过面。当时他说,刚到青海工作不久,西藏发生了叛乱,厂里动员青年参军,他便报名应征入伍。在西宁换了军装训练了一个星期,就坐上卡车沿着青藏公路开赴西藏,走了将近半个月才到达拉萨。
此时,*已经逃亡印度,西藏叛乱已经接近尾声,但还是有少数的藏民被叛军头目挟制到大山里负隅顽抗。于是解放军部队卡住要道,封锁山口,展开政治攻势,用喇叭喊话,宣传党的政策,劝其缴械投降。但对面相距几百米的山坡上却响起了“呯……呯”的枪声。
一天中午,连里伙房改善生活,吃红烧肉大米饭,饭后他却喝了一些凉水。下午轮班值勤,进入战壕不到半个小时,他的肚子就疼了起来急于大便。班长命他到战壕后面去拉屎,以免臭人。
他爬上沟顶,屁股刚撅到外边屎还没拉完,就听到一声枪响,他应声便滚了下来,双手捂着屁股,鲜血直流,疼得他直叫唤。
卫生员马上对他进行了包扎,转送到后勤医院取出子弹,疗养了三个多月伤才痊愈。此时,叛乱已被平息,他作为一名“荣誉军人”提前转业,又回到西宁机械厂工作。
在他探家时,又曾对我讲过:“他娘的!叛匪的叉子枪打得准的很。”说着他解开裤子,还让我看他的屁股上留下一个枣大的猩红伤疤。此疤也成了他平定叛匪,光荣负伤的印证。
“对就到他那去,青海高原地势较高,人烟稀少好找工作。”我自言自语地说着。我改变了返回西安的打算,如果到西宁能找到工作我还回西安干什么?于是我用了两、三块钱买了一张去西宁的车票,在当天夜晚由兰州便去了西宁。
火车由兰州站开出,向西行驶经河口南,沿湟水过民和、乐都、平安等地县,全程不超过三、四百公里,赶到天亮便来到了西宁。
西宁是一座美丽的高原城市。东关有著名的清真寺,建于明代。塔尔寺距城15公里,为我国著名的喇嘛寺院,是喇嘛教黄教的创始人宗喀巴的诞生地。大经堂是寺内最大建筑,为藏式平顶,平顶上有镀金铜瓦、金顶、法轮等。酥油花、堆绣和壁画被称为塔尔寺“三绝”,吸引了无数人前来观赏。
“没吃少穿受饥寒,有钱无事爱游玩”,当时我一个急于寻找工作,解决吃饭问题的流浪者,哪有这些闲情逸致,也没钱游看。
下了火车,我匆匆忙忙地走出车站。但我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更谈不上西宁机械厂在什么位置了?街上多为少数民族,因说话不附当地口音,上前问路这个瞪眼,那个摇头,我竟在车站前面转了几十分钟还是没问出个所以然来。最后问了一个交警,他才把乘车线路给我讲清楚了。
当我来到西宁机械厂时,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多,马上就到了中午下班吃饭的时候了。
我走进传达室,向一位值班的老同志询问:“请问师傅,赵振江是否在这里工作?”
“你是他什么人?”他抬起头来吃惊地望着我。
“我是他同学。”
“他已经不在这里工作了,调回老家去了。”
他的回答如同晴天霹雳,对我当头一棒,我脑袋一蒙差点没昏倒。
老师傅给我倒了一杯开水,让我坐下先休息一会。
在交谈中,我知道了这位大叔姓李,他是在解放前因黄河发大水,由中原老家逃荒到兰州,后来又调到西宁。在此生活了二十余年,岁数大了厂里安排他在传达室工作。当时他对我的遭遇十分同情,并到职工食堂打来饭菜留我吃了午饭。
在此已无意义。饭后我向那位大叔再三道谢,便离开了机械厂又回到西宁火车站,等候乘坐下午的火车返回兰州。
从而,结束了我这一次冒然来到西宁谋求工作的“美梦”。
“运交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
破帽遮颜过韶闹市,漏船载酒泛中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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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我想起了鲁迅的《自嘲》诗,我怀疑自己是不是也交上了“华盖”运?要不然为什么总是这样倒霉?上路单碰连阴雨,行船偏遇挡头风,求人相助人调走,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又想起了以前在亳县给我算命的那个枯老头,他说我犯了什么“煞星”,欲要摆脱霉气必须西行。
我已向西来到了西安,继续向西来到了兰州,到了宁夏,到了内蒙,折回后今日再次来到了青海西宁,不仅没见什么转机,不是还是那么“煞”么?
难道我非得像《西游记》中的唐僧一样,不西行到“西天”,不经过九九八十一次磨难,不可修成正果,不能取上“真经”吗?
我想起过去,我想起自亳县户口迁出的坎坎坷坷,想起目前的一些挫折,突然一阵心酸,暗自在这儿落下了热泪。
世界上有一种低贱的动物。譬如狗,它本属于狼类的食肉动物,自由高贵,桀骜不训,不知何时乞怜于人食起人间烟火,开始对家巢依恋起来。与人共舞,为之效力,为这服务,方得一点残羹剩饭以此活命。但有时稍有不慎,没尽其责,便被棒打出门,流落到荒郊野外,挨饿受冻,一旦不堪荒野的凄凉,又想起了它的旧窝老巢。回去就好了?相安无事再没有危【小说下载网站3ǔωω。cōm】险了吗?它却只顾眼前,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大概就是这样的物类,先是流浪了塞北大漠,转来又跑到青海高原,历尽千心万苦,最后还是要返回原本就不是我能待的西安古城。
我是一个没有多大出息的人,缺乏一种另人可贵的骨气。倘若我身上再多一些敢于流浪的因子,也许更能接近一个完人。
当天我由西宁返回到兰州已经很晚了,住店不仅需要花钱还要证明,二者我都缺少,只有再走进车站售票房休息。
此时因为售票时间已过,售票窗口关闭,灯光昏暗,旅客稀少,房内只有几个为了省钱不去旅社,而在此凑乎过夜到次日早上买票的旅客。他们在票房的水泥地上铺着一张旧报纸,或靠或卧的凑乎着睡觉。有的在说梦话,有的打着呼噜,鼾声如雷,白天售票的票房到了夜晚竟然变为这些人的“客房”。
我走到里面一个角落,从挎包里拿出一张旧报纸铺在地上,也像他们一样躺在地上休息。我头枕小包,翻来覆去地在为返回西安的车票而犯愁。
三天前我由内蒙乌达站上车身上只剩下十一块多钱,到了兰州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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