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台湾流浪到大西北》第60章


三天前我由内蒙乌达站上车身上只剩下十一块多钱,到了兰州竟冒然去了一趟西宁,往返车费又花去了五块多钱,现在身上仅剩下六元钱。而由兰州到西安的车票需要九元,几天里就是不吃不喝也无法回到西安。此时我囊中羞涩,几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过不了几天就会流落兰州街头……
突然,门外一阵喧闹,打外边进来一个身材矮小,面似猿猴,一个身体干瘦、腰弯背驼的年过花甲的老汉(乞丐),后面跟着三个八、九岁衣服褴褛,蓬头垢面,靠白天捡破烂为生的孩子。到了晚上他们便一起来到火车站售票房里睡觉。进了房子他们一个个高兴得像远征的凯旋归来的“将士”,在我对面的一个角落里,席地围坐,摊开一张报纸,随后各自从小包里,或者怀里掏出他们一天的“收获”——有饼子、有馒头、有梨子、有苹果,还有别人啃过扔掉的肉骨头。然后这些二老、三小,相互推让,有说有笑,津津有味的大吃大嚼起来,分享着他们乞讨一天所得的食物。他们之间没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更没有事业成败的大喜大忧,只有一种不辞辛苦,讨来食物大家一起填饱肚皮的一时喜悦,也就是常说的“黄连树下弹琵琶——苦中有乐”的情调。
一会一堆食物被他们一扫而光,随之乞丐们就心满意足地倒地而睡,无忧无虑地进入了梦乡,等到天亮再去迎接新的一天乞讨(据说“三年自然灾害”中,甘肃部分地区灾情较为严重,曾经发生饿死人的事情。)丧失劳动能力的老人和孤儿,他们为了生存,为了活命,唯一的生存手段就是捡点破烂,或沿街乞讨,得到一些好心人的同情,给上一点食物而活命。民以食为天这又有什么丢人和可以指责的呢?他们何罪之有?
妓女出卖肉体为了金钱,难道政客出卖灵魂不是被名利所驱吗?为什么不笑娼妓,不笑政客而只笑贫穷呢?我不得而知。
我在一旁望着他们乞讨一天后分享食物的快乐场面,暗自感到我在困境中生存,延续生命的能力还不如一帮乞丐,但我又不愿与他们为伍。过去的磨难和眼前的困境,仍没有让我正视现实,丢掉一个小知识分子的虚荣心——宁愿饿死也不向他人乞怜,决心做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饿死鬼”。其实,这个性格就注定了我的命运,势必比这一群乞丐还要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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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铤而走险 奔向西口(五)
更新时间2008…10…2 12:50:26 字数:3313
第五节
次日凌晨,天还不是很亮,就开始有人来到票房里排队买票,我们几个(包括“丐帮”)在此也就不能“免费”睡觉了。
两个老人拄着木棍,领着三个孤儿挎着他们的乞讨工具——几个破布兜、旧瓷缸、烂碗,一路“叮当”作响,消失在兰州大街上的晨雾中……
几天以来,我为了省钱,一天只吃两个烤饼,然后在火车站里喝点开水,肚子始终处在半饥不饱的状态。因每天体内“纳新”不多,所以“吐故”也少,已经两天没有大便了,但因为昨晚睡在票房的水泥地上半夜受凉,突然感到腹中疼痛,急于“出恭”,我挎着书包,背起行李迫不急待的跑向厕所。早晨人们多于排泄,厕所隔挡的茅坑都被人上满了,有的还在外面站着恭候位置,好不容易等到一个人解完离去,我便将行李卷往墙根一放,钻进隔档蹲下匆忙而泄之。
解完出来系裤带时,突然发现自己的东西不翼而飞。“不好!行李被人偷了。”我急忙在厕所里来回找了一趟没有踪影,我慌忙跑到厕所外面去看也是没有一点线索。幸亏我的书包是挎在身上,否则连我上高中的时的学生证及视为珍宝的《唐诗三百首》、《宋词一百首》和几本《中华活叶文选》也被人一并偷走了。当时被盗对于我一个穷困潦倒的青年来说,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阎王索命不嫌鬼瘦,盗贼行窃不问穷富。
这个可恶的小偷竟把我最后的一条薄被、两件衣服偷走,使我彻底成为一个一无所有的真正“无产者”。在这吃饭要粮票,穿衣要布粟,住宿要证明的年代里,我一个既无户口,又无粮票没有钱的人,让我以后怎么生活?
在这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时候,遭此劫难,真可谓祸不单行,人要是倒了霉称斤盐巴也会生蛆!
我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厕所,又能到哪里去呢?也只有再去允许待的公共场所。回到售票房那里已是挤挤攘攘,一片嘈杂。而候客室那是买了车票的人,才能有权休息的地方。
我无处可待,只好在站前的空地上像一个幽灵一样又闲荡了起来。
兰州车站的轨道是修筑在皋兰山的半山腰上,一趟趟客车、货车在山腰上行驶,就像一条条吐烟喷雾绕山爬行的蟒蛇……
来到距车站不远的一个新华书店,我进去装着买书的样子,从书架上取下一本鲁迅先生所著的《彷徨》,从作者的简介,到书的内容,我站在书架前慢慢地翻着。一是看看《彷徨》能否帮我解除“彷徨”,二是借着“蹭”书也可以休息一下,消磨时光,而不至于再在街上无休止的流浪。直到中午十二点钟,书店里的工作人员要吃午饭休息的时候我才离去。
走出书店,来到一家*开的面馆,坐下,叫食。
几天来我只啃干饼不曾喝汤,已使我干燥上火,嘴唇起泡。我决定将身上仅有的四两粮票用掉,花上两角钱破天荒的在兰州吃上一碗牛肉面,也不枉到兰州一行。
白帽师傅很快将一碗拉面端到了桌上,口阔且深的“大碗”,大到让我吃惊的程度。面如粉丝,碗似小盆,这对于一个两天都未曾吃过饱饭的我来说,不亚于雪中送炭。我匆忙举筷,欣然引“粉丝”入腹。
饭后,已过中午。随着一大碗面下肚,我身上热量猛增,精神焕发,我在街上走路的脚步也轻快多了。
可是我到哪里去呢?我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幽魂。上午在新华书店泡了两三个小时,不便再去以免造成工作人员的反感。
我顺着民主路向西走去,然后向北进入中山路(有街口路牌所示),最后来到黄河岸边,走上蓝灰色的中山大铁桥。
我由桥南走到桥北,白塔山屹立在黄河北岸,然后折回走到桥的中间,驻足于桥的东侧,心中有一种难以于言表的滋味……
兰州中山桥俗称“中山铁桥”、“黄河铁桥”,位于滨河路中段北侧,白塔山下、金城关前,建于公元一九○七年(清光绪三十三年),是兰州历史最悠久的古桥,也是5464公里黄河上第一座真正意义上的桥梁,因而有“天下黄河第一桥”之称。这座建于清朝末年,万里黄河上的第一座大铁桥,它横跨于兰州奔腾湍急的黄河水面上,经历了近六十年的风风雨雨,见证了许许多多人间沧桑,现在仍然牢固如初。
此时,夕阳西下,残阳如血,橘黄色的余辉映红了山川大地,将白塔、铁桥、河水……涂上了金色,滚滚流动的黄河水,闪烁着耀眼夺目的光泽!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王之涣《凉州词》其一)
不要说此时,西部沙漠戈壁上的玉门关春风不度,就是在它东面千里之外的兰州,四月初(农历三月),黄河两岸的杨柳也是在刚刚返青吐芽。当时临近日落,西风聚起,寒气逼人,我立在桥上不禁有些心寒。
想起半个月以来,为找工作四处流浪,吃尽苦头,仍然是没有希望。在返回西安途经兰州的时候,又遭人盗窃,使我祸不单行难上加难!
在这吃饭要粮票,穿衣要布票,一切生活物资都按户口人头配给的年代,我在此能够维持几天?照此下去不是饿死,也是困死。
我既不愿意与“丐帮”为伍,靠乞哀告怜,求得别人一点施舍来活命。又更不愿意去学那些不伦不类鸡鸣狗盗的谋生手段,做一些损人利已,伤天害理的事情而苟且偷生——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我在铁桥上痛不欲生,左右徘徊。试从桥上高大牢固的角铁支架中钻出去,然后纵身一跳,便可投入滚滚黄河——母亲的怀抱。如果不被水中的鱼、鳖、虾、蟹所吞噬,我的身体将会随着奔腾咆哮的激流而下,不出几天就会尸漂千里,流到中原(开封),魂归故里!什么户口、粮食供应、工作、吃饭、金钱名利、尔虞我诈、权利之争都会伴随着一个人的生命结束,一死百了,化为乌有,成为泡影……
当我刚刚探出去脑袋,从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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