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暗杀王王亚樵》第87章


“不会了,”崔正瑶不知为什么忽然将身子背向他,好像在暮色里用帕子悄悄拭泪。她喃喃自语道:“今后这样的机会肯定不会再有了,因为,因为我们都已经在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呀!”
“正瑶,你在说什么呀?我不是早对你说过,我们在最后辞别的时候,一定都要眼里含着笑意吗?为什么你要悄悄的哭泣呢?”孙凤鸣理解妻子的话,也知道她为什么将早已商定的去上海后再赴香港的时间,有意地推辞了。他知道妻子不情愿与自己分手。他与她的婚姻毕竟才刚刚开始,彼此都沉浸在甜蜜的新婚岁月中,现在居然又要残忍地分手了。他知道一个女孩子的心情,崔正瑶是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这种痛苦绝别的。孙凤鸣安慰她,劝她,最后见她还站在暮色的阴影里抽抽泣泣的哭,心里就再也忍不住了,说:“正瑶,莫非你动摇了吗?当初我们结合的时候,不就对你郑重地说过:我是早就将生生死死都置之度外的人了!那是因为我曾经在东北三省,亲眼目睹过多少同胞惨死在日本鬼子的刺刀之下。一个经历九死一生的人,是决不会再惧怕赴死的。而我如果不去赴死,将来又会有多少人和我一样去死呢?”
崔正瑶听丈夫吐出的铮铮之言,急忙忍住了抽泣。她知道孙凤鸣为什么要放弃一个幸福小家庭情愿铤而走险,也知道孙凤鸣死前死后都不会得到任何酬劳。他并不是在为利益,而在为一个看不见的理想去理智的赴死。她更了解孙凤鸣的经历,这个十几岁就随父下关东的穷人家孩子,在“九一八事变”后逃回了故乡江苏,他曾经在“一二八沪战”中主动请求参加蔡廷锴的第十九路军。孙凤鸣正是通过那场血与火的洗礼,才形成了今天这视死如归的心态。而崔正瑶情知丈夫这种大义之举是任何女人的柔情也难以改变的,她一个正直的纯洁女子,自然也不想改变他的大志。想到这里,她含着泪说:“去吧,凤鸣,我理解你的心。你这样做是值得的。一个人纵然可以无为的苟活在世上,但是,我不喜欢那种没有抱负的人。”
“谢谢你,正瑶。”孙凤鸣紧紧将她拥在怀里,动情地狂吻她,说:“有你的理解就足够了。现在我不担心别人,只求你必须尽快去上海。一刻也不能耽搁了。因为你去上海以后,马上就要到香港去。不然,11月1日以后,你再想去香港也不可能了。”
她含泪点头,说:“好,我就走。”
次日天明,孙凤鸣亲自把妻子崔正瑶送上驶往上海的火车。临行时,他再三催促妻子说:“在上海你千万不能停留,越快越好地去香港吧!”但是,不知为什么,接连向他含泪点头的崔正瑶,到上海以后却迟迟不肯前去香港。这样,她就再也无法逃出一场可怕的大劫了!
11月1日是个非常的日子。
这一天,孙凤鸣总算盼到了。清早起来以后,他就急急忙忙换上一件自己最喜欢的灰色西装。在镜子前面又郑重地糸上一条妻子正瑶为他买的红色领带。然后他就开始认真检查今天出席国民党中央全会的入场证,那上面有华克之等人的功劳。在国民党中宣部特批的证件上,盖有一枚腥红的钢印。上面有一张他的正面免冠照片,证件的编号为“68”号,那是被允许参与会议采访的新闻记者中最后一位,因为在此之前,国民党中宣部内,有人百般卡着这张证件的发放,后来终于在华克之等人的极力斡旋下,才拿到手的。
孙凤鸣需要认真检查的另一个必备物件,就是一架照像机。皮盒子打开之后,里面并没有什么像机,而是一支亮闪闪的白郎宁手枪。他记得那是去年华克之从香港给他带来的,也是王亚樵最喜欢的一把德国造。虽然枪体短小,但在十几米之内,如果发射准确,是足可致人于死地的。从前在十九路军当过兵的孙凤鸣,自信他的枪法是第一流的,决不会击错目标。
孙凤鸣心情平静若水,他是带着赴死的心愿,前来国民党中央党部大礼堂的。但是孙凤鸣很快就发现今天的会场气氛萧杀而紧张。礼堂内外不知为什么忽然增加几十名荷枪的军警宪特。黑压压的士兵很让他心绪紧张,因为去年他也是在冬天,暗中携带那只装有勃郎宁手枪的相机,坦然走进这座大礼堂的。可是,今天他发现国民党好象对记者们有所警觉。他刚走进门,就有几道岗哨检查他手里的记者证件,孙凤鸣倒不紧张,因为证件并非假造。倒是进入大礼堂后的最后一关,确实让他心里怦怦狂跳了许久,因为守在那里的几个戴礼帽特务,当场把他手里那只装有勃郎宁手枪的照像机盒子给收了过去。而且特务的态度冷峻无情。
“我是记者,没有像机怎么行呀?”孙凤鸣想和特务们交涉,可是无人理睬他的抗议。直到孙凤鸣发现特务搜走的并不止他一人的像机,而是搜去了所有进入礼堂记者的相机时,他心情才稍稍稳定了下来。
坐在记者席上的孙凤鸣,心绪仍然难以平静。他对二十米外的主席没有任何兴味,因为现在他手里已经没有武器了。即便蒋介石和其它国民党大员都鱼贯出现在主席台上,汪精卫开始代表国民党致词的时候,孙凤鸣也仍然神不守舍。因为他把全部希望都寄予在开幕会后的摄影现场上。他知道到那个时候,特务们会发给他们的照相机的。
果然,9点刚过,开幕式就草草结束了。孙凤鸣发现那些国民党中委和候补中委们都开始离开席位,向大礼堂外面走去。这时,他的心情顿时变得紧张起来,他已顺利地领取了自己的照像机。然后随着记者们出了礼堂的大门。他出来一看,发现在晴和的冬日阳光下,在大礼堂门前已摆好了五排座席。那些男女国民党中委们都依次来到属于他们的位置上去。摆出接受摄影师拍照的架式。但是,孙凤鸣忽然感到,眼前那一张张熟悉的国民党要人脸孔之中,竟然没有他正极力寻觅的那个高高身材,光秃着脑袋的目标!蒋介石为什么不来参加照像呢?孙凤鸣发现蒋的位置上空空的,刚才还端坐在主席台上的蒋介石,此时他为何忽然不见了踪影?
孙凤鸣心里顿时升起了深深的失望。
他是花费了多少心血和脑筋,已经对自己的家庭、人生做了最后安排以后,才来到这个戒备森严会场的。然而,如果由于蒋介石的突然不到场而失去刺杀的良机,那么,今后又如何面对对他寄予厚望的西南反对派要人,如果面对远在香港的王亚樵,如何面对华克之和正在翘望着他的晨光通讯社同仁们?还有他相亲相爱的妻子崔正瑶,她此刻大概已到了香港吧?如果她在报上见不到蒋介石被刺扑倒在血泊里的新闻,如果她只是空跑了一次香港,而丈夫对她和大家发下的豪言壮语,到头来发现都是无法兑现的空话时,那么他又该如何面对一切?
摄影场上响起了一阵不满的议论声。孙凤鸣发现是一些站在寒风里耐着性子等候蒋的国民党中委们,因为蒋介石的迟迟不来而发出的不满和怨尤。孙凤鸣看到国民党中委们脸上的神态,心里仍对蒋必来出席照像还存有几分信心。可是,这淡淡的希望很快被另一个人的出现吹拂得一干二净了。他就是衣冠楚楚的汪精卫!孙凤鸣记得刚才就是这个家伙,站在主席台上煞有介事宣讲了一份有人代写的稿子,这时汪精卫竟独自一人从大礼堂内走出来。孙凤鸣彻底失望了,因为他知道如果蒋会出来照像的话,那么汪精卫就不会一人讪讪地出来了。
“诸位代表,实在对不起。”汪精卫在众目睽睽之下,向站在面前的黑压压代表们挥了挥手,神色不悦地说道:“本来,蒋中正先生是准备与大家一起合影的。但是,由于他牙齿出了点小小毛病,正在就医。所以,只好由我们大家先合影了!”
孙凤鸣心里恨恨骂道:“姓蒋的,你今天拣了一条命啊!”
这时,他发现汪精卫已经端坐在蒋介石的位置上了。站在记者群里的孙凤鸣见身旁所有记者,都举起了手里的照相机。在镁光闪闪之中,一张又一张照片拍成了!而他手里却紧紧捧着那个装有手枪的盒子。他恨不得马上冲出去,对着端坐中央的汪精卫大骂一声:“姓汪的,今天你就是姓蒋的替身了!”
就在孙凤鸣心里暗骂的时候,忽然发现那些参加照像的代表们已经离开位置了,原来照像这一程序已然结束。孙凤鸣心里一急,知道时机再也不容他错过了。于是手急忙掀起那只皮盒子,刹那间一支小手枪已握在他手上了。那时候孙凤鸣头脑中一片空白,他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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